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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樓不止我一個病人吧?”喬心舒繼續掙扎道,“骨科這麼多人……”
“可是手指斷了的只有你啊……”小護士催促道,“喬女士,求你快些吧!你再慢些,我們醫院名聲就要沒了!還有,你要是再磨蹭下去,沒準這一車jú花都得給你運到八樓了!”
喬心舒:……
想到病房被一片黃色的海洋淹沒,真切落實到“jú花殘,滿地傷”的地步,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連拖鞋和病服也沒換,急匆匆地披了件外套就往樓下走。
周子瑜一把拖過她,無奈道:“你這麼急忙下樓怕是要摔,別忘了還有電梯。”
“啊?哦!”喬心舒反手拽過他,一邊跑一邊問,“媽呀,我這下去得幹嘛?你快幫我想幾句台詞,我該怎麼說才能委婉把人勸退?”
“你別是傻了吧?”周子瑜道,“jú花都送來了,再退回去很麻煩,沒準兒還會惹惱你那個外國朋友。”
“那咋辦?他惱了咋辦?”
“怎麼?”周子瑜詢問道,“他惱了後果很嚴重嗎?”
“非常嚴重!”
見喬心舒煞有介事地點頭,周子瑜沉默了一會兒,低頭思考起來。眼見電梯的數字迅速從“8”變成了“1”,喬心舒的神經繃到了極點,卻在到達極點的那刻又呈現出詭異的平靜。
“我想不到兩全的辦法。”周子瑜苦笑道,“抱歉,既能給醫院洗白,又能不惹惱你朋友的法子……”
喬心舒卻抬手打斷了他,沉著道:“我有主意了。”
周子瑜:……
“我可是從刀光劍影的文科班、水深火熱的女生寢室中成功活下來的女人!”喬心舒握拳,“沒點底子都不敢出來混!你待會兒乖乖站著憋說話,凡是看我臉色行事!”
周子瑜:“很抱歉,你的臉色是什麼意思?會變色嗎?”
喬心舒:“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幽默。”
二人雙雙踏出電梯,隨著人cháo往外而去。距離花店大卡的位置越近,那片jú花的金黃就越是刺眼,周遭圍觀者的議論聲傳入耳內,周子瑜替喬心舒撥開人群,隨後安靜地佇立在她身側,免得旁人撞到她的手。
熟悉的氣息傳入鼻翼,茨木猛地回頭,就瞧見喬心舒穿著一身藍白條的病號服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面(震)無(驚)表(萬)情(分)地看著他……身後的一車jú花。
大妖怪習慣性地揚起下巴,來了個傲慢的姿態:“怎麼樣?是不是很美。”
“看在你受了點罪的份上,我……”
可喬心舒沒等他說完,就露出一副哀慟的神色,她快走幾步朝著卡車過去,用不低的音量說道:“沒想到你還記得這個日子……”
她伸出手捧下一束jú花,輕柔地撫摸道:“她生前很喜歡秋jú,沒想到你還記著她這個喜好。”
周子瑜:……
茨木:……等等,好像哪裡不對的樣子?
喬心舒揚起臉,露出滿足的微笑:“這份心意我代她收到了,只不過,你這一車jú花送錯了地方。”
附近有人呆呆地放下了手機,豎起耳朵聽著接下來的話。他們總覺得這些話連起來,背後有著一個不得不說的故事。
“姐夫,姐姐去世已經三年了。”喬心舒“悲傷”地說道,“放下吧,她不在這裡。”
茨木微微瞪大了眼,張了張嘴:“女人……”
“麻煩你把花送到‘夕陽’墓園。”喬心舒趕忙對送花的司機說道,“每個墓前放一束吧,這是一份心意。”
司機早已從喬心舒意味不明的話語中腦補了一出“藍色生死戀”的悲情大戲,他鄭重點頭,憐憫地看著“因喪偶而頹唐”的茨木,接過喬心舒手中的jú花,隨後“吭哧吭哧”地啟動大卡,頭也不回地拉著一車jú花駛向墓園。
周圍群眾亦是露出不忍的神色,對茨木抱著顯而易見的同情。
“喂,女人!”茨木有些惱,“你在做什麼?”
可這會兒,他的惱意和暴躁,在所有人眼中成了“相思成疾”後的併發症……群眾眼中的不忍更加深刻……
喬心舒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隨即伸出手一把拽上了茨木的手腕。等再度揚起臉的時候,她眼眶就紅了。
茨木愣神,腦子裡電光石火地記起她上次哭到打嗝的事兒……
“我好感動!”喬心舒念著那一車jú花的錢,心痛萬分,“它們很漂亮,謝謝你,我很喜歡!”
我很喜歡——
剛剛上頭的惱火剎那間如cháo水般退去,茨木沉默地盯著她,只覺得自己仿佛落進了一個漆黑的空間,無聲無光,唯余耳邊留有花開的輕微聲響。
有馥郁的芬芳在心底流動,好似大江山的青蔥之地開滿了雛jú,而他躺在其中獨享那一份靜謐……
“但是,你買這麼多,放我這兒不是浪費嗎?”喬心舒壓低了聲音解釋道,“大佬,我這麼做是為你好,花的保質期才多久啊?沒準兒幾天就枯敗了,這一卡車的……處理起來也麻煩……”
仔細一聽,似乎說得確實有那麼幾分道理。
茨木靜默了片刻,最終還是任由喬心舒將他扯離了這塊地方,漸漸遠離了人群。周子瑜再度體貼地跟上,為喬心舒擋開人cháo,後者遞給他一個眼神,他挑眉,腳步倒是慢了三分。
“誒,小伙子……”
有好事者悄悄靠近了他,問道:“剛剛那女娃,你女朋友?”
“是啊。”周子瑜微笑,默契地接下喬心舒的劇本,“不然我這麼護著她幹嘛。”
“她姐夫……”
“別問太多,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想到父母的傳統和自己的取向,周子瑜不禁悲從中來,“都不容易,你還是別問了,問了我也不說。”
抱著三分傷悲七分沉重,周子瑜也忙不迭地離開八卦的人群,三兩下拐進了醫院。
……
八樓病房內,喬心舒虛脫地往床上一躺,看著一旁滿臉高傲的大佬,翻了個白眼道:“心累啊……fuck you……”
大佬森寒的視線輕輕掃來,喬心舒一骨碌從床上坐起,露出得體的微笑:“怎麼了?那些jú花真的很好看!”
“嗯。”茨木點頭,回憶著喬心舒那句呢喃中的一個詞。要是他沒聽錯的話,有個詞他總在拳擊場聽見,卻始終弄不懂它的意思。
一群熱血朝天的老爺們兒嘴裡能吐出什麼乾淨的詞,配合著他們揮舞的鈔票和充血的眼睛以及高漲的憤怒,茨木也明白那大約不是什麼好詞。
原以為這只是男人之間才會吐露的低俗言語,卻不料喬心舒不僅會,還念得頗為順口。
茨木幽幽地轉眼,問道:“告訴我,fuck you 是個什麼意思?”
喬心舒:……
“額……”喬心舒鼻尖出了一層薄汗,眼珠轉了轉,輕聲道,“就是……額……就是麼麼噠……不,就是‘你真好’的意思!”
“你真好?”茨木回憶著拳擊場的一幕幕,覺得這個翻譯似乎過得去的模樣。
他再度看向喬心舒,卻瞧見對方極輕極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呵……女人!你真好?!
他眯起眼,富有壓迫性地正面靠近她,黑色的眸子一點點化作豎瞳,在喬心舒緊張至極的那刻,他垂下頭靠近她的耳畔,頗為無意地說道:“FUCK YOU!”
喬心舒:……
正準備一隻腳跨進門的周子瑜:……
第47章 四十七隻茨木
“FUCK YOU”這個詞,聽上去著實不雅,再配合它本身自帶的意思,簡直是低俗到了極點。可當它從茨木的薄唇里輕輕蹦出來,夾帶著他低沉暗啞的音色,糅雜著他沉冷禁慾的語氣,剎那間,好似一星火光點燃了乾柴,迸發出難以言喻的性感和曖昧。
當一個成年男性對一個成年女性毫無惡意地念出這個詞,無論他最初抱著怎樣的目的,都會流露出一股雅痞而野性的暗示。
至少每個老司機聽在耳中,看在眼裡,就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求歡前的挑逗==
他高大的身材籠罩著她,像是將她收入了羽翼的庇護之中,與其說是一種無言的守護,倒不如說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權。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周子瑜覺得自己這一腳跨進去也不是,不跨進去也不是。
跨進去,就是滿滿一盆子帶著騷氣的狗糧;退出去,他覺得喬心舒會被對方團吧團吧叼走了……所以說,這來得還真不是時候啊==
急中生智,周子瑜扯了扯嘴角,揚起溫和無害的微笑:“嗯?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
他的聲音不急不緩,卻平和中正,清晰地傳入到喬心舒耳內,就像是一記鐵錘,砸醒了她懵逼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