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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雪宜腦海中念頭急轉。他記得,當初這人是跟長風幫的人在一處的,藏寶圖正是長風幫的人拿出來。現在這人又出現在五毒教,莫非長風幫還跟五毒教有什麼關聯,又或者……這一切竟然都是何紅藥的手筆?
想到這裡,夏雪宜心下大震,看向劉岱的視線,都帶上了幾分難以置信。
他看看劉岱,又看看溫儀,不住點頭,“好,好!今日之事,夏雪宜必有所報!”然後縱身離開了。
☆、尊重
“你沒事吧?”夏雪宜離開之後,何紅藥才出現在溫儀面前,從劉岱手中接過人,扶著她坐下,問道。
溫儀輕輕搖頭,何紅藥見狀,看向劉岱。他雖然是個書生,但是多少略通岐黃,至少看普通的脈象是沒有問題的。
剛才扶著溫儀的時候,也探過脈,這時候見何紅藥看過來,便點頭道,“無事,只是受了驚,養幾天就好了。”
“那就好。”何紅藥鬆了一口氣,不過隨即看向溫儀的視線,就帶上了幾分擔心。
雖說溫儀早就已經決定要忘記夏雪宜了,但畢竟還未曾當真忘懷,尤其是在知道自己懷上了夏雪宜的骨肉之後,她心裡其實是很矛盾的。
一方面覺得不告訴夏雪宜,對彼此都好。另一方面,心中未嘗沒有抱著一些期望,也許夏雪宜也是愛著她的,她們之間還有續緣的時候。
這種矛盾又糾結的心情,一直纏繞在溫儀心間,讓她十分痛苦。
但那樣的痛苦,比不上此刻之萬一。
夏雪宜對她動了手。就算情誼不在,但是溫儀始終以為,夏雪宜應該是個磊落君子,自己不曾愛錯人。
可是現在,親眼所見的事實告訴她,當她們之間沒有了感情,夏雪宜對她也可以輕易下手。
這不光是再也沒有可能在一起的事情,更是對自己過去眼光的質疑。就像何紅藥死前曾經問過的那樣——這真的是自己愛過的那個人嗎?
這種痛苦,沒有誰比何紅藥更清楚。挺過來了,就是新生,但如果陷入自我厭棄之中,也許永遠都走不出來。
她當初是因緣巧合,臨死之前才知道這些,只剩下滿腔悲涼,偏偏得到了重來的機會,這才滿心恨意,咬著牙將夏雪宜忘掉,甚至決意復仇。
可是溫儀沒有這種機會。她能不能夠挺得過來,卻是未知之數。
見她興致低落,兩人將她送回屋裡安頓好,便沉默著離開了。
遠離了溫儀的房間之後,劉岱才問道,“你這樣做,值得嗎?既然擔心,又何必要那麼做?”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那裡,恰好接住溫儀,當然不是湊巧。事實上,這是何紅藥一早安排好的。她沒有自己出場,而是讓劉岱去,就是為了給夏雪宜製造一種誤會——劉岱跟溫儀有什麼關係。
而結果也果然如她所預料的,夏雪宜憤恨之下,對溫儀出手,甚至拋下狠話,兩人徹底決裂。但是現在,看到溫儀這樣子,何紅藥卻也難免擔心。
聽到劉岱的話,何紅藥搖頭,“夏雪宜並非良配,長痛不如短痛。再說,”她譏誚的一笑,“我可不希望我們五毒教總壇里,住著一個對敵人心軟甚至還留著情意的女人,最後被別人所利用。”
其實,說到底她並不是好人,雖說是幫助溫儀,但也在利用溫儀,來傷害夏雪宜。她從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但如果她就此一蹶不振,你的損失卻更大。”劉岱道。
花費那麼多心思,萬一溫儀就這麼毀了,豈不是全都白費?
何紅藥搖頭,“你不懂女人。所謂為女則弱,為母則強。溫儀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就算為了孩子,她也不會沉寂太久。”
甚至說不定,等她想通之後,會徹底脫胎換骨,給何紅藥一個驚喜。
劉岱對此有些不解,但也沒有多問。
他想了想,問道,“夏雪宜此番離開,依你看,他會怎麼做?”
“大概找個地方潛伏起來,苦練武功,以期將來報仇吧?”何紅藥隨意道,“現在沒有了溫儀令他為難,他恐怕是要對溫家堡下手了。不過現在他的實力不強,要拿下那麼多人並不容易。”
“但他手裡有兩份藏寶圖。”劉岱提醒道。拿東西還是何紅藥交給夏雪宜的。
“對。”何紅藥道,“所以,他會一邊利用藏寶圖,削弱溫家堡的力量,甚至設計溫家人反目成仇,一邊積蓄力量,將來一舉報仇。”
“如此,恐怕要耽擱上一段時日。”劉岱道。
何紅藥聞言,眸光閃動,看向劉岱,抿緊唇,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但她沒說,劉岱卻自己開了口,“既然此間事了,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何紅藥垂下眼,片刻後平靜的道,“也好,總不能一直勞煩你留在五毒教。既然要走,過幾日我準備宴席送你。”
劉岱看了她一眼,原本想說宴席便不必了,猶豫片刻,又沒有說。
兩個人現在的狀態有點奇妙。彼此似乎都有話要講,又彼此都覺得,兩人的關係還沒有到那一步,唐突的將那些話說出來,恐怕不會是什麼好結果。
說也奇怪,何紅藥在遇到夏雪宜的時候,敢愛敢恨,心裡怎麼想,就直接說出來,從來不曾顧慮過這些。然而現在,在劉岱面前,卻是束手束腳,說話做事之前,都要先想一遍,沒有問題才能放心。
後來她自己也想明白了,也許,就是因為夏雪宜所謂“放浪不羈”,也就是隨便的性格,才會導致她面對夏雪宜的時候,更加放得開。大概是覺得成功的可能很大吧?
原來那時,她自己就已經知道夏雪宜是個怎樣的人了,只是一直未曾深想。
但劉岱不同。
他雖然也是江湖中人,卻恪守禮儀,謙謙君子,這樣的人,自然有自己的堅持,讓何紅藥也不敢輕易冒犯。
原來哪怕是喜歡一個人,也並不意味著要一味貶低自己,匍匐在他腳下。
相愛的人之間,也要尊重和被尊重。
竟直到今日,何紅藥才明白。
☆、密謀
鎮安府憑祥縣。
此處是大明邊界,出鎮南關,便是越南。因此風物已與中原大不相同。
自大明立國之後,廣西本地便叛亂不斷,朝廷對此地的管理,由羈縻到鎮壓,管控嚴格,因此商業不興,百姓生活十分艱難。
不過近幾十年來,國內狼煙四起,內有外患,對廣西本地,實際上已經失去了掌控權。派遣到這裡來的官員,都是朝中得罪了人,根本爬不上去的,自然戰戰兢兢,至於真正的大權,自然掌控在幾個本土大族手中。
此地民風彪悍,又地處偏僻,往來的人也很少,所以自然民生凋敝。
當然,這都是從前的事了。
如今,茶樓外人來人往,街市繁華,甚至有周邊小國人員往來互市。眾人臉上都帶著笑容,腳步輕快,若非他們身上的衣著帶著顯著的本地特色,恐怕會讓人恍惚如身在中原。
“如何?”一個帶著紗帽,一身黑衣的男子低聲問坐在自己對面的人。
“的確大不相同。”他對面坐著的人,同樣也戴了一頂紗帽,看不清長相和表情,只是笑聲顯得十分瘮人,“若非夏大俠,我還不知道,這南疆竟然出了這麼有趣的事情呢。”
夏雪宜淡淡一笑,“自從何紅藥繼任教主之後,南疆的情形一變再變,若說其中沒有貓膩,閣下恐怕也不相信吧?”
“自然。夏大俠還有什麼消息,不妨直接說出來。”那人似乎對他的故弄玄虛不滿,冷哼道,“若得了好處,絕不會忘了夏大俠你。”
“閣下說笑了。”夏雪宜的笑意也帶著幾分陰狠,“在下什麼都不想要,只是希望閣下手段能利落些。還有,事成之後,五毒教的人要交給我處置。”
那人答應得十分慡快。夏雪宜自己找上門來,不可能沒有目的。現在說清楚了,總好過往後又出別的紕漏。
不過,對於夏雪宜對他們的質疑,他卻是有些不滿,“這些就不牢夏大俠操心了。你只管等著消息便是。現在,可以說了吧?”
夏雪宜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個盒子,推給對方。
那人眯了眯眼睛,見看不出什麼,這才伸手接過,狐疑的打開,“裝神弄鬼,是什麼東西這麼要緊……”
等他看到盒子裡裝著的東西,沒說完的半截話就這麼卡在了嗓子裡。
他甚至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將盒子裡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手中,看像夏雪宜,“藏寶圖?”
“正是。”夏雪宜低聲道,“當初長風幫少東主帶著一張藏寶圖來到中原,找到你們三幫四寨,要與大家共享財富,難道就沒人覺得奇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