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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溫懷鈺頓了一下,「她來了嗎?」
想見她,很想,很想。
「沒有來……」
周然越說越心虛,他忽然想起,在他推門進來之前,紀小姐跟他說話時的樣子——她臉上那道細長的血痕剛剛結了薄痂,比消毒時看起來還要觸目驚心。
她眼眸淡淡的,告訴他:「我就不進去了。」
周然不解:「啊?都到這裡了,真的不進去嗎?」
紀以柔低低嗯了一聲:「不了。」
她沒說為什麼,周然卻忽然懂了,大概是不想溫總看到她臉上的傷吧,還有她受傷腫脹的腳踝……昨天下午在工地調查的時候,紀小姐的鞋跟忽然卡到了縫隙里,腳踝重重的崴了一下,行動很不方便。
周然有些出神,就聽見溫懷鈺淡淡重複了一句:「……沒有來。」
她的手指慢慢蜷縮起來,碰到手心,又瞬間鬆開:「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周然的心也緊繃起來,他想起紀以柔受傷的樣子,她拿酒精棉給傷口消毒時平淡的樣子,她就站在門外,說我不進去了的樣子,總覺得心裡悶悶的,有些難受。
可答應了的事情,總不能再改變,他忍了又忍,沒說什麼,往外走。
「周然,」溫懷鈺忽然叫住他,「讓紀家少參與……不,最好不要讓紀老爺子摻和進來。現在情況不明,一切慎重。」
周然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開門出去。
門外。
冬日的陽光從窗戶外泄落,澄澈溫暖,雪後的天空像水洗過的瓷瓶,極為透亮的藍。
女孩子靠在窗邊,她穿著一件白色高領毛衣,清瘦乾淨,大衣搭在臂彎里,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神色淡淡的,長而濃密的眼睫低垂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聽見周然的腳步聲,她抬起頭:「回去了?」
周然點點頭,關切的勸她將衣服穿上:「您穿太少了,可別著涼了。」
紀以柔溫和的一笑,將衣服穿上了,兩人並肩往外走,她輕聲問:「現在情況怎麼樣?」
周然條理清晰的將剛才的對話內容又說了一遍,尤其是合同違約賠償的問題,他解釋了幾句,紀以柔也無多少情緒波動,只點了點頭:「是她的處事習慣。」
周然:「……看來叫您勸勸,也不現實了。那我還是早點找個下家跳槽吧。」
紀以柔抿唇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極淺,一瞬即逝的:「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我要回去開會了,執行溫總的安排。」
「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
周然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您……您有沒有認識的朋友,能打聽一點風聲呢?」
紀以柔一怔:「沒有這樣的朋友。我給家裡……」
周然哎了一聲,打斷她:「不不不!」
「怎麼了?」
周然想說這是溫總叮囑的,可又覺得不適合說,半天才憋了一個理由:「我忽然想起來,我有個朋友可以幫忙的!您放心,我先走了!」
他真是不擅長撒謊,因為心虛,匆匆忙忙鑽到車裡,沖她揮了揮手:「紀小姐,請您等我消息,不用擔心。林靈,記得送紀小姐回去!」
紀以柔淡淡點了點頭,神色清雋,目光溫和,側臉在天光里顯得格外乾淨秀致,她輕聲說,知道了。
周然放心了,催促司機開車去公司,黑色轎車發動,迅速離開。
林靈昨晚被緊急召喚回來,在家裡燙頭髮燙到一半,匆匆忙忙出來,也沒有怨言,伸手攔了輛車:「紀小姐,我送您回去。」
紀以柔搖搖頭:「我想走走。」
「可是……可是你的腿……受傷了啊。」林靈在後面小聲的提醒,卻又不敢攔著她。
紀以柔沒聽到她說話,邊走邊打電話,等了片刻,接通後,她很直接的發問:「爺爺,溫家出了一點事情,您也知道了吧。能不能請您幫忙,幫我暫查一下?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
林小助理一怔,她不是剛剛對周然說了知道了嗎——原來知道了就只是知道了,她不相信。
也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什麼,紀以柔的神色慢慢凝重起來,只是淡淡的嗯一聲,幾分鐘後,電話掛斷了,她說了一句,知道了。
林靈看著她,有點擔心,忍不住問:「是有什麼情況嗎?」
紀以柔輕輕舒了一口氣:「沒事。」
可是爺爺告訴她,他從年前就被人舉報,各種理由都有,行賄受賄、權錢勾結、裙帶關係……等等,甚至說到上次溫氏拿下的大項目,都是因為他曾暗中對高層施壓。這些事情雖然不是真的,目前也被壓了下來,可他現在確實不能再捲入這件事情。
紀以柔沒再強求,她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也難怪,想想過年的時候,家裡幾乎無人來訪,其實好像就已經在昭示著什麼。她原先知道的情況,現在看起來只是冰山一角,問題恐怕比爺爺說的更嚴重一些。
那自己要……要怎麼樣才能幫到她呢?
紀以柔走在樹下,仰起頭,澄澈的天光透過枝葉,落在她臉上,她唇角緩緩的勾了一下,有淡淡的自嘲。
怎麼辦呢,她真是討厭這麼無能為力的自己。
曾經以為陪在她身邊就好了,現在看起來,似乎並不是的。
第9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