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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問過你的意思,就起草了離婚協議,你生我的氣,我都知道,以後我再也不這麼自作主張,也不這麼混蛋了,對不起……柔柔,我有好多好多話,以前沒對你說過,現在說出來好像有點太晚……」
「以前我誰都不信。在這種家庭里長大,最親的親人我都不敢相信。所以對你……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依靠你。我習慣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底,所有的真心話都不會說出來。」
有時候明明愛著一個人,她卻感覺這是一件難以企口的事情。
她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最真實的感情,且因為過於要強,喜怒哀樂四個字,似乎只有『怒』才是唯一一種可以坦然表露的情緒。
無人教過她要怎麼對喜歡的人好,也沒人告訴她,事事坦誠,真心以待,就以足夠。
紀以柔摸了摸她臉頰:「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快樂,我也一直都知道。」
但是不要緊的,她現在學會大笑,學會靠在她懷裡撒嬌,學會快樂。
溫懷鈺咬了下嘴唇:「我……是不快樂。因為我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快樂的事情,我有時笑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
笑容是這世界上最好的面具,落寞、憤懣、孤寂和失望都可以被偽裝的很好。
紀以柔伸手在她唇角弧度上按了一下:「那就不要笑了。以後我快樂一點,然後把這份快樂分你一半,就好了啊。」
她怔怔的,女孩俏皮的眨了下眼,在她唇角上迅速親了一下:「怎麼樣?感覺到快樂了嗎?」
溫懷鈺忍不住笑了,抱她在懷裡:「快樂。只要你在我身邊。你不許走啊。」
女孩子靠在她懷裡撒嬌,聲音奶里奶氣的:「寶寶,那你要怎麼疼我啊?」
溫懷鈺:「我……我想想……我所有的房產都給你,我的錢我的衣服我的包我的首飾……都給你,我的工資都上交……」
她越發慌張,忽然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曾有,恨不得把心都剖出來,愈加詞窮:「我……我也不知道。只要你想的,我都給你。」
一向能言善辯的溫大小姐也有這麼口拙的一天,毫無半分風度,她越說心裡越亂:「我去找個第三方機構,做一個協議,我們……」
「喂!」女孩子不滿的鬆開手,仰著頭,笑容卻透著嬌俏明媚,敏捷的爬到了她的背上去:「罰你背我下樓吧。」
溫懷鈺沒想到她就提了這麼一個要求,一邊背著她下樓梯,一邊發呆。
紀以柔偏過頭,敲了敲她額頭:「呆子。」
客廳里的鸚鵡聽到一個新詞彙,很機靈的學舌:「呆子!呆子!」
鳥架旁逗鳥的老人還是一副看好戲的淡淡態度:「下來了?是不是要去辦手續啦?小趙剛好在家,我叫他開車送你們過去。」
溫懷鈺原本還在挖空心思,想回答紀以柔的問題,被他這麼一句話氣到岔氣:「什麼手續?我們什麼時候要去辦手續了?爺爺,您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也就算了,怎麼還憑空編造!」
紀岳好整以暇的給聰明鸚鵡順順毛:「是嗎?」
溫懷鈺哼了一聲,認真的宣示主權:「當然。這是我太太,誰都別肖想她。」
她跟紀爺爺簡直天生脾氣犯沖,總是三言兩語被他刺激到,恨不得去找個章,蓋在紀以柔……算了,蓋在她自己身上好了,寫上『紀太太』三個大字,讓別人知道,她是有家室的。
紀岳嗤笑一聲,笑罵著說:「滾吧,小東西,出去轉轉,別在我眼前待著,煩的慌。」
他啊,他可再也不想去操心這些小東西的事情了,他這把年紀了,活一日就少一日,還是早日溫一壺酒,找老朋友聊天好啊。
他叫溫懷鈺滾,這次溫懷鈺可沒猶豫,將他孫女給徹底騙走了。
後來,紀岳幾個月找不到人,氣的跳腳的時候,紀家客廳里那隻鸚鵡也每天粗聲粗氣的罵:「沒良心的小東西!」
那時溫懷鈺帶著紀以柔在海上漂,才管不上他怎麼罵呢。她自幼身薄親緣薄,就連自己媳婦,都差點丟過一次,現在恨不得化作一張狗皮膏藥,媳婦走哪,她就黏到哪。
這一天,溫懷鈺夜半醒來,下意識的去撈旁邊的人,卻沒撈到,一瞬間睡意全無,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匆匆跑到甲板上找人。
紀以柔就在甲板上,似乎在打電話,溫懷鈺鬆了一口氣,提起的心漸漸放了下去,就站在旁邊看著她,等她電話打完了,才過去問:「誰啊?」
「爺爺,我們太久沒回家了,這幾天海上有時候又沒信號,他老人家不放心,就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溫懷鈺在後面抱住她,圈了個滿懷,滿足的像是擁有了整個世界:「不回去,就不回去。」
她現在不僅醋勁大,連記性也好的很,格外記仇,到現在還記得紀爺爺攛掇她去辦手續的舊恨。
海面上風平浪靜,她聽見風從耳邊過,仿佛能聽到時光從容掠過的聲音,而她何其有幸,短暫一生,能抱著她所愛的人,留在她身邊。
「我以為你又走了。」
她忽然悶悶的說,透著無盡的悵然。
這麼久過去,她有時還會做夢,夢到那個冷寂的冬日雨夜,也夢到她隔著一條馬路,看著紀以柔明亮的笑,然後跳上公交車,消失在風裡……然後她總會驚醒,以為夢裡的一切就是現實,心慌不已,非要將紀以柔抱在懷裡,才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