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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懷鈺嗯了一聲:「雖然很想你回來……但是你知道你想要什麼,這樣很好的。」
「那你呢?」
「……以前不太知道,現在好像慢慢的知道了。」
她以前並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自幼親緣淡薄, 對人也多有戒備之心,有時笑的恣意,卻無半點真心, 一顆心平靜無瀾,她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為誰心動。
所以真等到她心動的時候,她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的心, 遲遲才意識到感情,卻也不善言辭,不會表達, 羞於呈現自己的真心,連一句情話都不會說,大概是依仗著紀以柔喜歡她,才那麼有恃無恐吧。
時間過去,她夜深難眠的時候,經常會想起以前的一些小事,才驚覺原來她似乎從未當面對紀以柔說過喜歡,也從未許下諾言,她把所有的情愫都埋在心底,以為這樣紀以柔會懂。
其實不是這樣的,人的剛強不在表面,而應該在內里,表面的剛強大多時候會帶來傷害,可惜這個道理她到現在才懂。
人當真是會改變的。
在流逝的時間裡,一點一滴被時光雕琢成溫柔的樣子,她站在院子,仰著頭看香樟樹上翠綠的葉子,除了此時此刻還在想念,一切都很圓滿。
「懷鈺。」
溫治臻的聲音被清風送來,聲調很溫和,家中生變的時候,他之前生了一場大病,前不久才大病初癒,還是一副病弱文雅的樣子。
溫懷鈺回過頭,沖他一笑,再無往昔的敵視淡漠:「大哥,你怎麼出來了?」
「開飯了,叫你回去吃飯——看你有心事,就一直沒叫你。」
「也不算心事。」
「可你確確實實在想念。」
「是啊。你呢,大哥,你有很想念的人嗎?」
「有,她已經過世了……」
「她……從未聽你說過?」
「是。我在國外治療的時候,她是醫院的小護士,但我拒絕了她,說我不喜歡她。其實我喜歡她,喜歡的不得了,可你知道的,我不想耽誤她。何必讓她嫁個短命的丈夫。」
「然後她怎麼就……」
「一場意外。所以我後悔了,我一直以為我會比她早死。可事實上,誰都不知道命運會安排什麼。如果我……沒有說那些話,叫她傷心,或許我們會在一起,哪怕時間是很短的……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只剩遺憾。」
這是溫懷鈺第二次聽到身邊人說,我後悔了。
她抿了下唇:「大哥,這顯然是一件你不願提起的事情。你不用為了勸我來勉強自己。」
溫治臻溫和的一笑:「沒辦法,你是我妹妹。」
溫懷鈺一怔,眼角微酸。
那次她出來,重獲自由之後,也問過溫治臻一個問題,說他其實有機會,在她行動受限的時候,他完全能以長孫的名義,暫替她的位子,甚至奪走她所有的權力。
那時溫治臻也是這麼看著她笑,摸了摸她的發頂:「南南。你是我妹妹。你以前還很喜歡纏著我的,大了之後就不愛跟我說話了。我想,可能因為你是女孩子,不喜歡跟男人說話吧。」
原來大哥……一直是那個把她當妹妹的的大哥啊。
溫懷鈺忽然想起每年冬天,哥哥遞給她的榛子小餅乾,從小時候到現在,味道從未變過。她明明是個不喜歡吃甜食的人,卻每次都把餅乾吃的乾乾淨淨,托著腦袋想,明年會不會換一種口味呢——可是並沒有,一如既往,就如同大哥對她不動聲色的關心,從未變過。
「嗯……回去吃飯吧。謝謝大哥,我都知道的……我只是……」
「嗯。別讓自己後悔。」
兩個人並肩往家裡走去,溫嚴正坐在客廳里,周敏初陪著他下棋,看到溫懷鈺進來,耳根一紅,有點不好意思的站起來,仿佛占了某個她不該占據的位子。
溫懷鈺沖她笑了一下,也沒說話,客廳里傳來家人說話的聲音,有一點嘈雜可又讓人覺得安心。
一切都很好。
如果……那個人在就好了。
……
「後來呢?」
「我沒見到她。應該是我猜錯了。」
那時她心裡震動,第六感告訴她,給她打電話的人不在國內,或許就在這個城市,於是她不管不顧的跳下公交車去找她,沿著長街找了一路,都沒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才自嘲的笑了下。
都是幻覺。
紀以柔跪在地毯上,在收拾衣服,不要的東西都裝到紙箱裡,她來時就提了一個雙肩包,回去的時候因為裝滿了朋友的禮物,還專門去買了一個大箱子。
兩個華裔女孩在幫她一起收拾,都是她的房客鄰居,搬進來的稍微晚一些,都是外向活潑的性子,聊天就可以聊一整夜,紀以柔以前話很少,跟她們在一起久了,話也變多了,並無半分隱瞞,她們問什麼,她都會回答。
「嗚嗚你現在真的要回去了嗎?」
「我好捨不得你啊。」
「捨不得我,還是捨不得我做的蘿蔔牛腩和紅燒雞塊啊?」
「……都有!真的是,幹嘛要拆穿人家!」
「我已經在這裡待了半年了,」紀以柔笑意稍淡了一些:「我想回家了。」
「好吧好吧,回去找你的公主吧。」
紀以柔低下頭,笑意明亮:「或許吧。或許會見到她,或許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