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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她無數次在天未明時醒來,薄薄的天光從窗戶邊落進來,她神思恍惚,仿佛以為自己還在國內,還在那個人的身邊,從未走遠。
為什麼要給她這樣的幻覺。
她甚至開始希望,此刻她沒有回來,還在萬里之外。
直到門被人從外推開,那個人的氣息比平時亂一些,卻儘量壓低聲音,好像在門口站了一會,才走進來。
於是空氣里又被那種淡淡的花香味縈繞了,紀以柔偏過頭,秀致好看的眉卻蹙了起來,一副淡漠至極的樣子。
溫懷鈺坐在床邊給她削桃子,拿著手果刀的動作有些笨拙,畢竟是很少做這些事的,她低著頭,神色很專注,鼻尖上還掛著汗珠,七月的天氣熱的不同尋常,哪怕是傍晚,也仍舊殘餘著熱度,她的臉頰也暈著淺淺的緋紅。
紀以柔不由的看著她,看的呆了,半晌才收回隱忍目光,似乎有種什麼聲音在叫囂著,可她不敢開口。
半年的時間如水流逝,她回國那天尚且沒有近鄉情怯的情緒,可現在……原來情怯並非突如其來,只是為一人牽動而已。
那些難眠的深夜,那些破曉的迷思,那些從未開口的想念匯聚在她心底,沉甸甸的一塊,越沉越難開口。
她甚至都不確定溫懷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到底是不是因為她。
溫懷鈺非常認真的削好一隻桃子,連皮帶肉的,最後只剩下小小一隻,她有點不好意思去看紀以柔,就把桃子往果盤上一放:「我去問一下護士,為什麼還沒來給你上藥。」
那只可憐兮兮的小桃子立在果盤裡,被夕陽的光線照的暖暖的,空氣中多了幾分水果的甜香味,紀以柔靠坐在床上,一直沒有動,只偏過頭,去看這隻小桃子。
吃了就沒了,她忽然捨不得吃了。
溫懷鈺這次出去,本來就只想叫個護士,可是先前那個女警官等來紀以柔的檢查結果後,又非要她做個全身檢查,做好了筆錄才離開,而後又接了電話,說溫銘沒有死,只是受傷了,現在在警局接受調查,只是她今天並沒有時間過去。
做完檢查,家裡又打來電話,溫嚴和周琳都擔心的不行,想要過來,被她勸住了:「我沒受傷……什麼時候回去……嗯,過幾天再回去。我還有事,先掛了。」
她把電話掛了,站在病房門外,卻遲遲沒敢進去。
紀以柔……是不是不想看見她啊?
都是因為她,紀以柔才差一點就被車撞了。
她靠在走廊的牆壁上,仰起頭看白熾燈,目光有些游離,輕聲自言自語:「人家都說過,沒那麼喜歡你了,你怎麼還……還這麼纏著人家不放啊。」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想進去,又不敢進去,直到護士過來消毒:「進來吧,陪陪你女朋友,拿酒精擦傷口的時候會很疼的。」
溫懷鈺如釋重負般的點了點頭,這是個相當有說服力的理由,她跟著走進去,窗外天都黑了,果盤裡那隻削好的桃子還立著,紀以柔沒有動它。
連她削的水果也不願意吃了,到底是有多不喜歡她了啊。
她神色一暗,抿了抿唇,儘量使聲音平淡一些:「要消毒上藥了,有點疼,別怕。」
紀以柔點點頭,坐了起來,她的右腿擦傷的厲害,從腳踝到大腿,在水泥路面上狠狠的擦了一下,內側的肌膚本來就嬌嫩,一磨全破皮了,傷口之前簡單處理了一下,現在還殘留著灰塵和砂礫,看起來簡直觸目驚心。
護士看了也倒吸一口涼氣:「小姐姐,等下會很疼哦,你要是疼別忍著,可以叫出來,或者分散一下注意力,叫你女朋友多跟你說說話。」
紀以柔忽略了那三個字,沖她一笑,眼眸也明亮了一些:「沒事,我不怕疼,你也不用有心理壓力。」
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也有感染力,小護士被她笑的臉一紅,後知後覺的啊了一聲:「你是不是那個……那個紀以柔啊!」
紀以柔一怔,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是我。」
「哦!那這個!這是你太……不對,網上爆料了,你們兩個已經離婚了……叫你朋友陪你說說話。」
「不用了。我自己刷刷手機玩一下,可以嗎?」
「可以啊。」
小護士經驗不夠豐富,拿起酒精棉,小心的擦著,態度倒挺認真的。
酒精棉落下的那一刻,紀以柔就下意識的咬著了嘴唇,傷口又辣又疼,要不是她忍住了,怕是要叫出來。
她拿出手機,打開瀏覽器,下意識的輸入『溫懷鈺』三個字,首先出來的第一條娛樂新聞,就說了這位年輕有為的繼承人,似是已與知名地產大亨的女兒訂婚。
她不想再看下去,將手機扔到一旁,痛感越來越強,她的腿下意識的蜷曲起來,被溫懷鈺一把按住了膝蓋:「馬上就好了,很疼嗎?」
紀以柔眼底有水光一閃而過:「不用你管,你鬆手。」
溫懷鈺指尖微微動了一下,緩緩鬆開了,她側過頭,聲音低低的對小護士說:「麻煩你……麻煩你輕一點,謝謝了。」
小護士被她一說,臉一紅,手更笨了:「我、我盡力。」
溫懷鈺看的著急,想出去要求換人,可紀以柔寬慰著說沒關係,明明疼的臉都白了,可笑起來的時候還跟沒事人一樣:「我不疼。你很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