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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只有碰到紀以柔那種溫柔內斂的性子,她才會平靜一點。
溫懷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睡不著,乾脆起身,準備下樓去找爺爺好好聊一聊。
這個點了,爺爺應該一個人在樓下看報紙。
她下了樓,看見溫嚴確實坐在客廳里,不過不是一個人,紀岳也在,兩位老人在喝酒,桌上放著兩瓶白酒和一碟花生米,人老了便懷舊,不愛喝名貴的酒液,還是喜歡喝年輕時的烈酒。
溫嚴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家這小丫頭,脾氣比石頭還硬,老嚴,今天的事,你不要生氣,她只是跟我鬧脾氣呢。」
聽這口氣,好像是喝的不少了,雖然罵她脾氣差,但語氣卻軟軟的,好像還把她當小娃娃。
紀岳大概也喝多了,嚴整不苟的銀髮亂了,硬朗的眉弓也彎了起來:「我知道。我不跟小輩生氣。我就是……就是感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我就那麼一個兒子,早早的死了,小柔這丫頭沒人看顧,你知道的,我愁了很久了。小溫凶點也好,最起碼……嗝……我死了,我紀家的家業不至於白白被人占了。」
溫嚴揮了揮手:「說什麼晦氣的話……我就知道,你這老東西,以前你兒子的公司被人占了,你耿耿於懷這麼多年了,還不夠嗎?」
紀岳將酒喝的一滴都不剩了:「不放心啊老溫,我一想起以前這丫頭和她媽被人從家裡趕出來,我就心酸啊。我去年年底查了肝硬化,其實也沒幾年好活了。」
老人說著說著,聲音有些哽咽了,看酒瓶子空了,又到處找酒去了。
溫懷鈺站在樓梯口,長久的沉默著,原本還想下去,想跟溫嚴好好聊聊的,可現在,有的話,她好像又不想說了。
她忍不住想,真的,要跟……紀以柔結婚嗎?
溫懷鈺一直都是不婚主義者,生平最渴求如風自由,最厭倦所有束縛與纏繞,從不願意將自己放進婚姻的牢籠里。
但如果只是家族聯姻,少了情感的束縛,大概只是冷冰的交易。紀以柔那時候就說過,所有的家族聯姻,都是沒有感情的商業遊戲,她們是最適合彼此的人。
紀以柔最開始偽裝著接近她,大概也是為了這件事,早有預謀。
溫懷鈺輕輕舒了一口氣,在那瞬間做出了決定。
如果聯姻對象是紀以柔,如果跟她結婚,就能給她庇護,其實……結婚……也不要緊的吧。
第44章
空氣中浮著一股濃郁的酒味, 客廳地板上滿是空掉的酒瓶子, 一隻酒瓶被倒握著, 最後幾滴晶瑩的酒液順著瓶口, 滴答滴答,墜了下去。
管家一直沒敢睡覺, 陪在一旁, 看兩位老先生都喝的醉了,明明早就銀髮花白了,卻還想爭一爭當年的意氣, 非要一較高下。
最後,先生都喝醉了, 還是紀老先生占了上風, 眼神依舊極為清醒,他站起來理了理銀髮,整了整衣角,身姿端正,步履有力, 上樓去了。
其實紀岳也有幾分醉了。但畢竟是在戰場上磨礪多年的人, 擁有極為強大的自控力,便是醉了,也不肯泄露出一絲一毫的痕跡, 那脊背依舊如青松般挺直。
他往客房走,站在一間客房的門口,頓了一下, 抬起手準備敲門,想了想,又將手放下了。
算了,現在太晚了,還是明天再來看這個丫頭吧。
他轉過身,往自己的房間走了幾步,就在這時,咔噠一聲,門開了。
紀以柔剛好開門,探出頭來,叫住他:「爺爺。」
紀岳站定了,慢慢的轉過身,淡淡的嗯了一聲:「好些了?」
紀以柔點點頭:「爺爺,我有話跟你講。」
紀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眉心浮現一點淡淡的紋路,鐫刻著久居上位者的威嚴之感。
但眼前的人,是他虧欠良多的孫女,於是下一秒,那紋路淡了,威嚴不再,他聲音放得溫和:「好。說吧。」
祖孫兩人都不是話多的性子,除了那次紀以柔回家,主動向他低頭,跟他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這還是第二次,她主動找他談話。
紀岳明明知道,這丫頭今晚怕又是為了溫家的大小姐來的,可她真的開口時,他還是又生氣又心疼的:「人家到底有什麼好,你就這麼喜歡,還非她不可了?」
紀以柔低下頭,雪嫩的脖頸折出好看的弧度,露出一點極溫柔的笑意,輕聲說:「不是的。她很好。」
紀岳有些不滿:「我是沒看出來哪裡好,除了長得好看點,有錢點。」
紀以柔不再與他爭辯,只抿了抿唇角,柔柔的笑著。
她喜歡的人啊,看起來脾氣又壞又愛炸毛,不好接近,其實心裡比誰都柔軟。
她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也喜歡的不得了。
紀岳瞧她情態,不由的嘆了一口氣,這丫頭,滿心滿眼裡都是喜歡的人,連她自己都沒有位置了。
愛的坦誠,不是壞事,可像她這樣毫無保留,他真的怕她會受到傷害。
紀以柔斂了斂笑意,想起最初要說的事情,神色極認真:「爺爺,你不許逼她。」
紀岳不解:「你們都那樣了……那些事情都發生了,你還幫著她?」
紀以柔原本半猜半想的,知道了一星半點,現在才清楚,原來這是一場美妙的誤會。
她搖搖頭:「沒有發生。只有我,很喜歡她罷了。我會想辦法,讓她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