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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滾燙的淚水化開羽絨衣上零星的雪花。
「一!」
「當——」
「新年快樂!」
「阿瑜,新年快樂。」溫熱的氣息落在她的耳垂,與嘈雜的歡呼重疊在一起,卻敲打在她胸腔。
原來,舊歲的最後一個擁抱是為了迎接新歲。
沈司略顯疲憊地由老宅前廳,拐過溪水潺潺的長廊,最終站在主房前拍了拍身上的雪粒。
他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沒走幾步,卻是看見夏松德的房門透出一些光來。
「老爺,您起夜了?」夏松德坐在床邊,伸手去拿拐杖,沈司快步到他身前,扶住了他。
「老沈,帶我去書房看看。」夏松德任沈司給他蓋上厚厚的外衣,道。
已經十一點了,夏松德步入耄耋之年後越發注意身體,今兒也是八點左右就歇了。
現下起身,也不知是酣睡未半,又或是至今未眠。
「前廳還在鬧?」長長的沉寂中,夏松德問。
沈司應:「嗯,年輕人,熬夜是常有的事。」
夏松德搖頭苦笑:「我老了,老了。」
沈司噤了聲。
夏松德的書房透著點大家的簡陋端方,四五個實木大書架,也不見添些意趣的裝飾,目盡處皆是古舊精裝的書卷。
唯一與這古樸板正不甚相符的是打通了的琴房。
這書房與琴房,中間只木簾小遮,坐在案前,便能影影綽綽地看見琴房裡的光景——
那是夏松德的妻子生前喜好待的處所,裡面小心養護著數十把古琴。
「之前那孩子送來的東西拿出來我看看。」夏松德一閉眼似乎就能看到與么女如出一轍的一張臉,更稚嫩些,以及絕不會出現在夏臻身上的溫雅沉靜。
夏臻是熱烈的,不馴的,固執到令人心寒。
說到固執……或許夏修音也不遑多讓。
從她自認為害死夏臻的那一刻起,她便幾乎隔絕了與老宅的所有聯繫。
很難想像這樣一個看上去無害脆弱的孩子決絕地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並且日復一日地折磨自己。
他救不了她,只能等她自己解開心結……今天,似乎是不一樣的。
沈司在夏松德面前展開兩幅長卷。
頗費心思的兩副字。
一副是篆體的《心經》,一副是臨摹的《蘭亭集序》。
一筆法嫻熟、難掩鋒芒,一筆法生澀、認真守矩。
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因卷面留白較多,兩幅落的都是長款,故意引人去瞧似的。
款下各一枚朱印,一曰修音,一曰阿瑜。
朱印下再是白印,是書齋印。
夏松德久久看著兩副字,心頭驀然一松。
「老沈,天亮了尋人把這兩副字好好地裱起來,你親自去盯一盯。」
「是。」
「我上個月新收的兩塊徽墨,你給送到修音那去。」
「好。」
「……送到了,帶句話。」夏松德喟嘆一聲,「就說……」
「下次再來,帶上那個丫頭,讓外公也見見。」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方端那個混帳居然拍了夏臻的照片給夏修音看,還告訴她,她本來會有一個妹妹。
當時,夏修音已經中考在即。
好在,聊以安慰的是,夏修音終於給自己找了寄託。
不論夏修音怎麼看待這個撿來的小孩,替代品也好,一時興起的產物也好……
都沒有關係。
作者有話要說:為你,與世界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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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夏修音收下那兩塊徽墨後, 也不推拒, 徑直帶著夏瑜去了幾趟老宅。
夏松德本以為從路邊撿的小孩必定上不得台面,即便那一手字對這個年齡確實還算不錯。
沒想到, 見面不多時, 他便從原本的冷眼旁觀變為了滿心憐愛。
無他, 夏瑜實在乖巧可愛,長得又雪白乾淨, 嬌嬌怯怯的幾聲「外公」喊得他心都化了。
聽聞夏瑜學了不少詩詞,夏松德存心抽背了幾句, 夏瑜對答如流。
要不是最後, 他特意尋了艱澀冗長的幾篇, 還真沒辦法讓這個小丫頭卡殼。
和夏修音如出一轍的優秀, 卻綿軟無害。
如果不是那場意外, 或許……夏修音的妹妹便是會長成這般模樣。
「修音,你和這孩子多在我這待兩天吧。」他抿了口茶, 狀不經意道,然後瞧見夏瑜小兔子般受驚地眨了眨眼。
「外公,等歇了長假……這兩天正是開學呢。」夏修音正在幫夏瑜剝葡萄,青綠的外衣、通透的果肉……甜膩的汁水, 染得本就瑩潤的指甲添了幾分水澤。
夏松德鬍子一翹, 有些不高興:「那你回去吧, 讓小瑜陪我。」
小孩剛含了一口果肉,聽了這話,竟是一時忘了咀嚼吞咽。
夏修音知道夏松德面硬心軟, 也不壓著聲音,對夏瑜道:「阿瑜,怎麼辦,外公要把你扣在這裡了,不讓你同姐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