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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夏瑜在這樣的注視下不安起來。
她感覺到了來自夏修音的審視,並不尖銳突兀,夾雜在一如既往的溫柔之間,卻足夠讓她恐慌不已。
她看見夏修音朝她伸出手,在等她去牽,像之前的每次一樣。
那隻手白皙、纖細,溫暖而柔軟,指甲修剪得很乾淨,會有一些護膚品的香味,書本的紙張氣息。
可夏瑜恐懼起來。
她渴望著、期待著去握緊那隻手,但感覺告訴她,如果這次她順從自己的心愿草率地牽上去,或許以後就牽不到了。
「姐姐,客人走了,對嗎?」夏瑜擰著自己的手指,仰起臉,乾淨靈動的雙眸期期艾艾地看向夏修音。
夏修音似乎是為她的敏銳感到詫異,可很快,她彎了彎眼睛,「阿瑜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夏瑜忐忑地站起身,走了幾步,攥住夏修音的手指,後者很自然地將她的手包進掌心,呵護的姿態讓夏瑜好受很多。
夏滿和妻子是見過小孩的照片的,可能是為了應付辦理收養手續,拍的只是肩部以上的部位。小孩臉小,眼睛卻大,瞳仁又黑又亮,目光一直盯著鏡頭以上的方向,依賴地注視著拍照的人。
夏修音上樓的這會功夫,他們在客廳坐立難安。
李嬸給他們端了一些水果,他們說了謝謝,卻是一口未動。
「嘉珍,別擔心。」夏滿握住妻子的手,拍了拍。
他們時常會去福利院做義工,但一直沒下定決心收養一個孩子。
他們怕對不起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怕面臨再次失去孩子的痛苦。
夏滿夫妻優柔寡斷,方端半強迫性質的要求,反而讓他們感激涕零。
「我們為人父母,不能再像之前畏畏縮縮。這個孩子是老天送給我們的,我們要好好對她,讓她知道我們是愛她的。」
嘉珍點頭,擦了擦眼睛:「嗯。」
兩道腳步聲沿樓梯而下,一道幾乎輕得聽不見。
夏滿捏緊了手裡的玻璃杯,睜大了眼,看見了夏修音身邊,一團棉花般乾淨甜美的女孩。
他身旁的妻子已經按捺不住地起身。
「是夏瑜吧?」
女孩的肩膀下意識縮了縮,似乎是意識到不妥,她強自定了定神,沖夏滿夫婦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還沒等到夏滿夫婦高興,她仰頭去看夏修音,之後便牽著夏修音的手,亦步亦趨地躲在姐姐身後。
「這孩子有點認生。」夏修音摸了摸夏瑜的頭。
她們坐在夏滿對面,夏瑜的嘴抿著,小手一直捏著她的衣角,似乎是怕她走掉。
夏修音的話有些微妙,隱隱地自居於和夏瑜更親近的位置。
夏滿道:「慢慢熟悉起來就好了。」
他和妻子不錯眼地盯著小孩看,夏瑜穿著中袖的家居服,身上遮得嚴嚴實實,露出一張白生生的臉蛋。
他們試探和夏瑜溝通:「夏瑜,你好。」
夏瑜看一眼夏修音,後者的神情看不出什麼,她給自己鼓勁,告訴自己不能讓姐姐丟臉。
她轉過臉,「你……好。」
像雛鳥的初鳴,稚嫩清澈。
夏滿夫婦激動起來。
「你還不知道我們是誰吧?」夏滿努力抑制自己興奮的狀態,希望不要嚇到面前的小傢伙。
「我們……我……和她……」夏滿一時竟無法說出口。
夏瑜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靜地和他們對視。
嘉珍道:「我們……現在是你法律上的父母。」
儘管知道面前的小孩可能看不懂,但她還是遞了證明過去,「你看,這上面有你的名字……」
父母——
霎時,夏瑜面色如紙。
她的腦中嗡嗡作響,從第一句之後她便已經聽不清面前的陌生女人說了什麼。
在嘉珍一連串的話語中,她很沒有禮貌地不去關注對方,而是討饒地看向夏修音:「姐姐……姐姐……」
為什麼會有倆個陌生人過來告訴她,他們是她的父母?
姐姐難道不是是說好會養她的嗎?
他們是要把她帶走嗎?
她攥著夏修音的衣服,卻連碰她的手都不再敢,只是搖著腦袋:「不……不要……」
姐姐不喜歡她了嗎?她有哪裡做得不好嗎?
夏修音溫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隨後端了一杯檸檬水,將吸管遞到夏瑜唇邊:「小哭包,再哭就要缺水了。」
夏瑜聽話地喝了兩口水,嘴唇看上去濕潤了一些。
「姐姐……」
夏修音對她的親近讓她的心稍稍安定。
夏滿和妻子對視一眼,夏瑜黏夏修音的程度遠超他們設想。
他們以為夏修音自己還是個孩子,一時好心撿了夏瑜已經是極限,根本不可能耐得住性子去照顧另一個孩子。
「小妹……」夏滿緊張地喚了一聲夏修音。
夏修音用紙巾揩了揩夏瑜嘴角的水漬,低著頭,注視著她的臉:「阿瑜,那位先生是我的哥哥,旁邊的是他的妻子。」
夏瑜紅著眼角看過去,姐姐的哥哥,看上去比姐姐大很多。
夏滿適時笑了笑,那是一種帶著喜愛和期待的笑容,看上去很可親。
「嗯……」夏瑜小心翼翼地看著夏修音。
「他們成了你的爸爸媽媽……以後,阿瑜就要叫我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