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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修音身上依然是哄夏瑜入睡時的著裝,布料柔軟,款式寬鬆。
兩隻兔耳朵在她的棉拖上耷拉著,可愛有趣,讓對峙的場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可班傑明不敢笑。
班傑明身高近兩米,對方不到他肩膀,體重還沒有他的一半,似乎夜裡的風再大一點就足夠把她刮回去。
夏修音的氣勢實在讓他心慌。
雖然這讓他覺得丟臉,但他不能否認,夏修音讓他想到了自己每次闖禍被父親揪到書房那種驚懼忐忑的心情。
他的骨骼肌反射性地戰慄,屁‖股也隱隱作痛。
班傑明的父親很喜歡收集皮帶,所以每當班傑明犯了錯,他就會很開心。
「班傑明,你真是個好孩子,這條皮帶不錯。」他這樣講。
初春的夜風割著人的肌膚。
班傑明把思緒拉回來,他暗自乞求上帝讓這場風大些,再大些。
好把面前這個女人帶走。
只是風很快停了,他乾巴巴道:「哦……哦,我知道了。」
「我會辦到的。」
夏瑜的狀態要比夏修音想像的好一些。
第二天晨起時,她在平底鍋里煎著雞蛋,女孩從她身後擁住她,踮著腳尖把下巴墊在她的肩窩。
「姐姐,麥片我泡好了,麵包也好了。」
「姐姐好慢……」
夏修音側著臉,指節彎起敲了下她光潔白皙的前額。
「不講道理。」
「哎呀,好痛……」夏瑜歪著腦袋在她肩側,指尖去繞夏修音的發,嬌聲嬌氣地,「姐姐打疼我了。」
夏修音失笑,她將煎至金黃酥軟的雞蛋放置盤中,點綴西蘭花和聖女果。
「那該怎麼辦?」
「姐姐幫我揉揉。」她把臉頰蹭了蹭,「揉揉就不疼了。」
夏修音感受著頸側毛茸茸的觸感,似是被說服,她抬起手。
溫暖細膩的指尖覆在前額,夏瑜闔上眼,睫毛輕掃在夏修音的掌腹。
「唔……」夏瑜捂著自己的前額。
「去準備牛奶。」行兇之後,夏修音毫無愧意。
「好~」夏瑜也不惱,自己揉一揉,乖乖地去拿包裝盒。
夏瑜在這天收到了一束花,和一通電話。
她對班傑明說,「班傑明先生,謝謝。」
「嗯……沒關係,我現在好多了。」
秦正的電話來得始料未及,夏瑜道,「謝謝您,我會認真考慮的。」
秦正手裡拿著個不錯的本子,風格奢靡纖細。
拍的是秦淮河畔,金陵煙雨,演的是畫舫槳聲,羅帳名伶。
本中有位討喜的小配角,鏡頭少,但爛漫活潑,生動明麗,是晦澀的背景里為數不多的亮色。
「電影還在籌備,簽了合約,課外時間,你就可以過來劇組熟悉。」
「我請了兩位指導老師,正式開拍前,記得多和他們學習。」
夏瑜一一記下。
「請問,您怎麼會有我的聯繫方式呢?」
夏瑜的筆尖抵著便簽。
她與秦正的最後一次聯繫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用的是夏修音的郵箱和手機號碼。
秦正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抽菸,夏瑜聽見規律的呼吸聲,「你要做的,是讓你姐姐明白,這是難得的機會。」
「別的,沒有必要在意。」
「好的。」
只是三周後,夏瑜跟在攝影師身後聽他講著技巧時,瞥見片場的角落,班傑明低頭去吻秦正。
秦正年逾不惑,生得文人特有的落拓與清高氣,疏離而冷清。他右手執一支半燃的煙,兩人卻都沒有注意。
未幾,火星燃至菸蒂,燎在了秦正的指尖。
他顫了顫。
於是,那根手指被高大的年輕男人放在了唇邊輕吻。
夏瑜想到班傑明塞在秦正襯衫的名片,折成小小的方塊從衣領里滑下去,讓秦正無法拒絕。
就像現在的吻,這麼炙熱、不講禮法,難以抗拒。
夏瑜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的眉心。
在每個夜晚,這裡都會落下一個吻。
但起初,她是沒有晚安吻的。
姐姐只會在掩門前,溫柔道,「阿瑜,晚安。」
大概是某個夜晚,她從夢中墜落,跌碎在地,血液堵塞她的鼻腔,滯阻她的氣道。
這樣的窒息中,她用漫長的時間將自己拼湊完整。
然後登上高地,在空寂的世界,喧囂的風中重新墜落。
墜落、粉碎、拼湊。
粉碎、拼湊、墜落。
周而復始。
直到——
夏瑜睜開眼,發現自己墜落在姐姐懷中。
「阿瑜,做噩夢了嗎?」溫暖乾燥的指尖在她的眉角臉頰游移,像是要幫她一點點確認她是完整的。
微涼的額抵在她的,姐姐凝神瞧著她。
「沒有發燒。」
「姐姐……」她一時聽不見夏修音說了什麼,只知道伸手去捉姐姐柔軟的發,牽她的衣角,扣住她的手指。
「姐姐。」她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姐姐向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內眥分明,眼尾的弧度溫柔又漂亮。
「阿瑜,別怕。」
一個柔和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夏瑜能夠回憶起那些觸感每次的細微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