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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想笑著跟她寒暄了兩句, 這才到了病房前,剛想推門,就聽裡面隱約傳來一句:「你這傷到底怎麼回事?」
是莊醫生的聲音。
方想莫名地滯了一下,下意識地收回了手,躲開了門上的毛玻璃。
劉余琳的聲音淡淡地傳了過來,「沒怎麼回事,就是臨時起意。」
莊醫生:「臨時起意?你知道方想當時在場?」
劉余琳:「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測她可能在。」
莊醫生:「不知道你就敢這麼亂來?要萬一送醫不及時真要了你的命怎麼辦?」
病房傳來劉余琳意味不明的低笑聲,「我這兩年怎麼過的你不是最清楚的嗎?就算真死了又怎麼樣?總好過生不如死。」
莊醫生微嘆了口氣,「你的抑鬱症好像又加重了,這種消極的想法很危險。」
劉余琳波瀾不驚道:「對,沒錯。所以說,與其將來死於抑鬱症,倒不如用命搏一次,贏了就是贏了,輸了也不會比現在更糟,再說,我也沒那麼容易死,你早上還要過來找我。」
這倒也是實話。
病房裡傳來了一聲椅子的咯吱響,莊醫生斜了斜身子,又問:「你不怕露餡兒嗎?萬一方想知道你又騙她,只怕這次就真徹底完了。」
劉余琳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病房門口,什麼也沒看到,這才緩緩開口。
「怕,怎麼不怕?可是當時我的腦子已經徹底亂了!我接過那套餐時,還沒想過要用苦肉計,我是在關門的時候,突然腦子一熱就……
我當時想的是,不管她在不在,我就賭這最後一次,也騙她這最後一次。
要是她不在,我磕死了就不說了,沒死就辭職離開帝都,離她遠遠的。
要是她在,我就以她救過我為由,死纏爛打,求她接受我,不管纏多久,總之我是不會再放手。
老實說,我根本沒想過會這麼順利,到現在還有種不真實感,不過我知道這不是夢,因為我的頭一直都很疼。
不管怎麼樣,我會守著這個秘密,一輩子對她好,從今往後再也不對她說謊,哪怕只是開玩笑的謊我也不會再說。
這次,我絕對不能再失去她,再來一次的話,我覺得不用抑鬱症折磨我,我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話音落下很久莊醫生才淡淡說道:「既然是秘密,就不該告訴我。也是我多嘴,不該問。這件事我就當沒聽過,我什麼都不知道,你,確實是意外磕傷的。」
方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聽完這一串話的,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到的劉余琳的公寓,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倒在沙發上,怔怔地呆了足有半個小時。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她好不容易才相信她,為什麼會是這樣!!!
就在剛才她還在想,餘生有她,傻也是福。
轉眼便……
她果然還是太傻了!!!
她忍著頭暈噁心站了起來,腦子裡一片空茫,根本無法思考,只機械地想著要幫劉余琳拿換洗衣服,還要找她的醫保本。
衣服很快找好了,可醫保本在哪兒?
她根本不用腦子,翻箱倒櫃到處亂翻,沒找到醫保本,卻翻到了一本燒得焦黃的日記本。
這本子有點眼熟。
她隨手打開看了一眼,然後一眼變成一頁,又變成一本。
她站著看完了整本日記。
雖然燒掉了一部分,可一點也不妨礙她理解裡面的意思。
時隔十年,她終於明白了高中時劉余琳為什麼一直躲著她,也終於明白了劉余琳為什麼隱瞞梁明飛的情書是寫給她的,更明白了她抑鬱症的由來。
劉余琳她喜歡她,早從高一起就已經喜歡了。
為了讓自己放棄這種不正常的感情,她拼命把注意力轉移到學習上,只要稍有跑神,她就用針扎自己的腿,還是專門買的那種針灸的長針,不是一根一根的扎,而是一把一把的扎!
她總會做一些有關她的旖旎的夢,每次夢醒她都會陷入難以言喻的自我厭惡,然後繼續拿針扎自己。
久而久之扎針就成了習慣,注意力不集中扎自己,做了不該做的夢扎自己,甚至有時候還在夢裡,她已經本能地從枕下摸出針把自己扎醒。
從她選擇扎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不正常了,只是沒有人發現,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徘徊在精神病的邊緣。
老天最愛捉弄人,越是怕什麼越是來什麼,越是抗拒什麼越是無法擺脫。
那段時間,她的大腿上總是布滿血點,舊傷未愈,新傷又添,可她越是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夢,不去喜歡,就越是事與願違!
日記很厚,可畢竟頁數有限,並沒有記完整個高中,可最後那一個多月的日記明顯已經邏輯混亂,甚至有些頁面還沾著淡淡的血跡。
她記得那段時間是劉余琳學習最瘋的一段時間,連上個廁所都是一路背著英語單詞,有題做不出來,也不肯別人教,整夜不睡覺也要自己做出來!
那時候,總以為她是固執,是讓她仰望的學霸,現在想來……只有苦澀。
彈簧越壓越緊,她卻一直隱忍著,忍不下去還在忍,忍無可忍依然咬牙和血的忍!
忍到最後,簧繃斷了,沒傷到別人,只傷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