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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醫生沉吟了一下,直接回道:「我跟她見過一面,還有她爸媽在場,只說了病情,沒說其他,不過劉余琳臨走時說,她會看著辦的,讓我不用擔心。我覺得,她不是說給我聽的,或許是想說給你。」
說給她?
「那,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
「大概……三天前吧,那天我下午班。」
三天前……
是跟劉爸簽過那房產協議的第二天。
「他們那天過來,還說了什麼嗎?」
莊醫生明顯頓了一下。
「不管說什麼,也不管她家人想做什麼,劉余琳既然說了她會看著辦,應該沒有多大問題,你只要耐心等她就好。」
方想苦笑一聲,「我怕我等不了了,太難熬了,這幾天上班都沒辦法集中注意力。無論如何,我都得見她一面,不管是分手還是繼續,都得聽她親口告訴我,不然,我靜不下心。」
對面傳來莊醫生的嘆息聲。
「有些話,沒辦法說的太明……
這麼說吧,從她家人知道你倆的關係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就是說,走到現在這一步,都是她一手設計的。
她自己的家人,自己最了解,她知道你倆的關係不管怎麼瞞,都不可能瞞過她爸,只能設法繞了個大彎,讓她家人先緩口氣,再慢慢把房子的事,離婚的事,一點點露出來。
這一重接著一重的打擊,看似很殘忍,其實卻是在抵消傷害,儘量和平的解決這件事。」
莊醫生的話,好懂,又不好懂,方想心亂如麻,幾天沒好好休息,頭痛的像是要裂開似的,根本無法正常思考,竟有些聽不太明白。
莊醫生停在半樓拐角,隔著深藍的窗玻璃,望著醫院外的車水馬龍,金絲眼鏡反著浮光,淡淡跟她解釋。
「舉個例子,比如說劉余琳的學習成績一直都很好,次次都是年級前三名,偏偏這次考了個倒數第一,讓劉爸受了很大的打擊。
就在這時,有人告訴你爸說,是老師改錯了,這樣劉爸又升起了一線希望。
在找老師申請複查試卷的過程中,劉爸發現這次考試有很多人作弊,而這所學校也根本沒在教育部掛名,也就是說,頒發的畢業證書是不承認學歷的。
這樣一重重的打擊下,原本的倒數第一已經沒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要給劉余琳找個好的學習班,讓她的成績好起來,再考其他學校。
對於劉余琳家人來說,現在房子在你名下,劉余琳也已經離了婚,已經發生過的事無法改變,也就不重要了。他們就只能給劉余琳找個『學習班』,讓她能儘快『考個好學校』,也就是……規規矩矩的重新嫁人。
等他們費盡心思,發現劉余琳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嫁人之後,他們自然而然也就能接受你們的關係了。」
方想還沉浸在最後那句「重新嫁人」中,心亂如麻,莊醫生顯然已經沒時間再繼續跟她聊了,加快語速又說了幾句。
「劉余琳繞了這麼大的彎,不止是想儘量減少對家人的傷害,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把一切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不想讓你被指責,也不想讓你家人這麼早知道,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等她說服了家人,她會設法再求你家人諒解,一切都不用你操心,你呢,就老老實實等著她就行,別辜負她的好意,也別打亂她的計劃。」
說罷這些,莊醫生要工作了,便掛了電話。
方想緊緊攥著手機,通話結束半天了,才緩緩從耳朵移開,垂下了手。
莊醫生這一番話,讓她安心,也讓她擔心。
安心的是,劉余琳並不是真的放棄她了,只是在設法說服劉爸劉媽。
擔心的是,劉余琳現在的處境。
莊醫生讓她等劉余琳,讓她別辜負了劉余琳的好意,也別打亂劉余琳的計劃。
可她總覺得有些不安。
劉媽先不說,劉爸固執的很,哪是那麼容易說服的人。
而且,現在都結束春假好幾天了,劉余琳還沒能拿回手機,也沒用辦公室電話跟她聯絡,顯然是根本就沒去上班。
連那麼重要的工作都沒去,劉余琳現在的處境一定很艱難。
現在該怎麼辦?
莊醫生再三交代,讓她等。
她真的要這麼乖乖地等下去嗎?
站在人來人往的候機廳,望著落地大窗外的藍天白雲,還有那遙遙地掛在天邊,看似明媚卻絲毫感覺不到一丁點溫暖的太陽,方想莫名其妙想起了那個飄雪的除夕。
明明不過是半個月前的事,如今想來,卻像是隔了好多好多年。
那夜,她們在汽車站,隔著人群遙遙相望,劉余琳說,要陪她過屬於她們的第一個除夕。
那夜,劉余琳湊在她的耳畔,委屈巴巴地撒著嬌,殘留在她頸窩的潮熱氣息,依稀還在。
那夜,她們肩並肩坐在劉爸汽車的后座兒,她在劉余琳腿上寫下了三個字——我愛你。
劉余琳捧著她的手,一筆一划描在她的掌心,回了她三個字——我信你。
指尖划過掌心的溫度經久未散,劉余琳的這三個字,也刻在了她的心裡。
初時還有些生氣,她說了愛她,她卻只說信她。
她想聽的,明明是,我也愛你,或是,我更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