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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劉余琳沒有跟過來,方想進電梯的時候還特意借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樓口,那裡依稀還有個人影站著,雖沒跟過來,卻也沒走。
微薄的唇抿成一線,方想狠狠心鑽進了電梯。
電梯一層層上去,已經五樓了,鳳眼游移了一下,方想趕緊按了個六樓。
叮。
六樓到。
她下了電梯,任身後的電梯繼續往十五樓去,她則順著步梯下到了三樓,趴在三樓走廊窗戶向下望去。
其實什麼也看不到,病號樓樓口有遮陽擋雨的廊頂,除非劉余琳離開,否則她根本看不到她。
可這已足夠了。
她等了一會兒,劉余琳纖瘦的身影終於晃出了廊影,她走的很慢,走到扔在一旁的雨傘跟前,彎腰撿起了那傘。
雨停了,風卻沒停,劉余琳就那麼站在凌晨四五點最冷的風中,將那傘小心地收攏,粘緊外圈的綁帶,卻還是沒走。
她不知在想什麼,怔怔地望著手裡的傘,望著望著竟抱著那傘蹲了下來。
昏黃的路燈下,夜色仿佛蒙著霧氣,映得她的身影朦朦朧朧,即便如此,方想還是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肩頭在微微的聳動著。
她在……哭嗎?
吧嗒!
扒在窗邊護欄的手背突然濺上一滴溫熱的水痕。
方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怎麼也哭了?
明明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怎麼突然就哭了呢?
方想莫名地有些恍惚,她和劉余琳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們明明都還愛著對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劉余琳抱著那傘蹲了好一會兒,這才踉蹌著站起身,搖搖晃晃地離開。
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了,方想才離開窗口,回了病房。
輕手輕腳地回到摺疊床邊坐下,不等她躺下,病床上突然幽幽地傳來一句問話。
「你去哪兒了?」
「啊?」方想嚇了一跳,「你,你醒了?」
「嗯。」時青果撐起上身坐了起來,「我剛才想上衛生間,結果沒見著你,就自己去了。」
「那,你的傷口沒事吧?」
方想趕緊坐了起來。
時青果笑道:「沒事,走慢點還好了。」
剛笑了兩聲,她立馬倒抽了口涼氣。
「嘶——還是不能大笑,扽得傷口疼。」
方想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前幫她倒了半杯水。
「你還是注意點兒吧,這才幾天!來,喝口水,你嘴唇有點干。」
時青果接過抿了一口,「你還沒說剛才去哪兒了呢?」
「我……」方想本不想說,可心裡憋的難受,真想找個人說說,便說了實話,「剛剛劉余琳來了。」
「啊?誰?!嘶——哎呦!」
時青果一下子坐直了!
隨即又疼得直接軟倒回去。
方想趕緊上前扶了她一下,「你幹嘛這麼激動,又不是高茜!」
時青果皺著小臉,額角亮晶晶的,竟疼出了一頭冷汗!
她一邊無聲哎呦著,一邊還道:「不是高茜也差不多了,她來了,然後呢?你把她趕走了?」
「嗯。」
時青果靠牆又喘了兩口氣,這才抹了抹額角的虛汗,蔫兒蔫兒地回道:「你能趕走劉余琳,高茜就能趕走我,我還是別想了,這輩子大概都沒機會再跟她好好說句話了。」
說著說著,眼淚竟下來了。
時青果原來這麼愛哭的嗎?
方想還真沒發現。
「好了,別哭了,你為高茜做了這麼多,紙包不住火,早晚她會知道的,到時候,說不定真的就能重新來過。」
時青果吸了吸鼻子,隨意抹了兩下眼淚,只哭了這么小會兒鼻頭就哭紅了,倒是多了幾分可愛。
「不能讓高茜知道,絕對不能。她要知道了,肯定以為我是故意的,是為了逼她原諒我。我不想她誤會我,也不想強迫她原諒我,總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知道。」
聽著時青果的話,方想莫名想起了劉余琳之前說過的那些。
【我沒有騙你方想,我發過誓的,以後再不會騙你。】
【我要是騙你,就讓我出門被車撞死。】
【我真沒騙你,你要怎樣才肯信我?】
「方想,你覺不覺得人活著很累?喜歡的人不能喜歡,想過的人生也不能過,每天為了別人的眼光努力著,為了混口飯吃辛苦忙碌,好累啊,其實死了也挺好,不會煩惱,也不會痛苦,說不定火化了變成飛灰,還能飛到她身邊。」
說著說著,時青果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
「就算變成灰飛到她身邊又能怎樣?我都已經不存在了,也沒有感覺,更不會知道,在不在身邊又有什麼差別?
這麼想著,我還真不能死,不管活的多累,至少活著還有希望再見到她,還能做夢夢到她,還能為她哭為她笑。
也不對,不是為了她,是為了我自己,為了我的心,我的愛,我的感情,其實與她無關,她不需要為了我的感情負責,我也不能把我的感受強加給她。
是我自己擅自愛上她,是我自己要把全部的感情都給了她,不管結果怎樣,都是我自己該承擔的。」
方想垂眸,沉默地坐回摺疊床,也不脫鞋,就那麼懸著腿靠著身後冰冷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