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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七七想到王憐花對自己的侮辱,眼淚頓時便下來了:“原諒你!就為了你那該死的好心,我們便不得不眼見這惡賊逃走;眼見他不知要做多少害人的事……”
沈浪見她又要發怒,立時便道:“這也怪不了她。她本性柔弱仁慈,瞧不得別人受苦……”
朱七七方才被沈浪一通訓斥,如今又見他對白飛飛如此維護,竟也忍不住撲倒於地,放聲大哭:“這還不能怪她!這難道怪我?你可知道王憐花害得我多麼慘……多麼慘!你可知道我寧可砍斷我自己的雙手雙足來出這口氣!你……你……你可曾為我想一想……?”
胡攪蠻纏嗎?刁蠻任性嗎?
一個驕傲又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又何苦攪進這江湖?眼淚流了一次又一次?
王憐花為了銷毀證據而放火燒莊,連他的手下人都打算一同葬送在這片火海里。
沈浪不忍,懷著心中一腔大愛,而衝進了火海中救人,一時之間生死不知。
白飛飛泣不成聲:“沈……”
她才說了一個字,便仿佛失去了力氣一般,再說不出半句話來。
朱七七恨得咬牙切齒,聲嘶力竭地道:“你哭什麼?沈浪就是被你害死的,你還哭什麼?若不是你,王憐花怎會逃走,怎會起火,若不起火,沈浪又怎會,怎會……”
面對朱七七撲面而來的恨意,白飛飛顫聲道:“不錯……是……是我……我……我也不想活了!”
她一轉身,便朝著余火未熄的火窯沖了過去。
她身負絕頂武學,卻沒有為沈浪殉葬的那顆心,不過是故作姿態罷矣,算準的,就是熊貓兒和金無望的不忍心。
果不其然,他被兩人聯手攔下,白飛飛以袖掩面,目光悽然,便好似心死如灰。
朱七七卻神色木然,痴痴地喃喃道:“好,你不想活了……我難道還想活麼……”
她身形一展,腳步一錯,整個人便如同一道霞光,猛地朝著火焰撲去。
她武功大多雜而不精,但是輕功卻極其不錯,此時一心尋死,身形比之白飛飛何止快了十倍?竟讓金無望和熊貓兒都拉不住她。
如同一隻撲火的飛蛾,那樣不管不顧,決絕得連頭也不回。
白飛飛頓時怔住了,她看著朱七七白衣翩然的背影,奔跑時被狂風撩起的長髮,火舌撩舔著她的衣裳、頭髮,她卻仍然不管不顧。
她甚至張開雙手,就這麼一往無前地,朝著一塊被燒得通紅的框木上撞去。
金無望和熊貓兒驚恐的怒喝乍起,但是一切的聲音和光影都似乎在離她遠去。
白飛飛看著那宛如飛蛾撲火般的少女,好似哪怕燃儘自己的蝶翼,也要留住燭火一瞬停留的光陰。
她,又犯傻了。
☆、[柒]憐而不惜
白飛飛覺得自己變得有些不像自己了,仿佛跟朱七七拗上了似的,總是要給她找些不痛快。
而朱七七的喜怒哀樂,總是牽掛在沈浪的身上。
白飛飛柔弱的外表下有著強者的心,朱七七尖銳如同刺蝟般的外殼下卻是柔軟脆弱的白肚皮。
而當她愛上了一個人,並且交付出自己的柔軟之後,一切的悲歡都逃不過那個名為沈浪的枷鎖。
些許的厭憎和不樂,都會化作扎在她心口的刺。
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會變得那樣的卑微,朱七七便是如此。
她看不到金無望對她的關懷,看不到熊貓兒對她的喜歡,更看不到王憐花的嫉妒和渴望,她的眼裡心裡,都只有沈浪。
白飛飛看著沈浪面上的憐惜和關懷之色,面上柔弱之色更顯,在風雪中仿佛化成了飛絮,狂舞而沒個著落。
她看到了沈浪憐惜的神情,一直注視著沈浪的朱七七,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我也知道我越是這樣,你越是會厭惡我,你就算本來對我好的,瞧見我這樣,也會厭惡。”
“但是我沒法子,我一瞧見你和別人……我!我的心就要碎了,什麼事都再也顧不得了……我根本再也無法控制自己。”
“朱七七呀朱七七,你為什麼會這樣傻……你為什麼會這樣傻,總是要做這樣的傻事?”
“沈浪,求求你,永遠莫要厭惡我,永遠莫要離開我……只要你對我好,我……我就算為你死都沒關係。”
又是一番爭吵,又是一番無理取鬧,面對著沈浪的時候,那個驕傲任性的朱七七總有流不盡的淚水,訴不盡的心酸。
她在一點一點地,消磨掉沈浪對她的容忍和耐心。
朱七七有這麼傻嗎?沒有。
但是先愛上的人就先輸了,她在沈浪面前,也不過是潰不成軍罷了。
只因為將心送到了他的面前,所以任由那人揉圓戳扁,輕輕一捏,都會痛得一點點沁出血水來。
“白飛飛是個可憐的女孩子,孤苦伶仃的活在這世上——無依無靠,我們都該對她好些,是麼?”
沈浪是這麼對朱七七說的,在一個愛他的女人面前告訴她,希望她能對另一個女子好。
但是女人就是這樣的可悲,可悲地栽進他的話語裡,甚至因為這麼一句淺顯的敷衍而露出幸福的笑:
“我以後一定會對她好些。”
白飛飛覺得寒冬里的雪那樣的冷,冷,且可笑。
來到一處荒村野店,他們將這簡陋的地方當做暫時下榻的落腳之處,生了火,希望能在寒冬中汲取些許的溫暖。
白飛飛坐在遠處的角落裡,纖弱的身形都隱藏在一片黑暗之中,昏暗的燭火映照在她明滅不定的容顏上,一時之間,看不透其中的悲喜。
朱七七見她單薄的身影,不由得想開口喚她過來,沈浪卻先開口了:“飛飛,你怕冷,為何不坐過來一些。”
朱七七也不知怎的,頭腦一熱,一些話便不經思考,直接脫口而出:“怕冷?怕冷為何還不去睡,被窩裡最暖和了。”
說完,她便知曉自己說錯了話,立刻懊惱地抿了嘴唇,但是卻還是倔強地瞪大了眼,強撐著自己心虛的驕傲。
白飛飛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中就忽而升起一股蜇人的郁怒,堵在胸口就是刺人的疼。
她垂下頭,沒有再看沈浪和朱七七一眼,但是話語卻突然變得那麼輕,那麼柔:
“是,我正是該去睡了。”
“……朱姑娘晚安……”
她蓮步輕移,轉身離去,頭也不回地將刺眼的一幕遠遠地丟在了身後。
但是她知道,總有一些陰霾會在兩人之間根深蒂固,甚至用上一輩子的時間,或許都難以拔除。
白飛飛在等待一個離去的機會,她知道,這個機會不會讓她等太久。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沈浪便收到了一張神秘人送來的紙箋,和金無望與熊貓兒兩人一同前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