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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司細細想來,毒島冴子坦白說,除去國中後,第一次動手,就是在自己當時因為缺乏自信,所以和她保持了距離的那段時間。
她感受到了什麼呢?
「自卑?」
青木司有些不確定這個想法,他支著下巴,細細思量著:冴子之所以一直不敢告訴自己她的問題,一再拖延,原因就是自卑吧。
她害怕因為自己有這樣的問題,而讓人厭惡,尤其是讓自己喜歡的人厭惡。
而當青木司和她保持距離的那段時間,她能感受到的最深的是什麼?是挫敗感?是憤怒?
不,也許就是自卑吧?
他試圖分析出更多的原因,於是,開始思考著冴子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家庭?
「是了,家族才是讓她最絕望的點吧。」青木司感覺得到,自己越來越接近於事情的真相了。
「她嫉妒他的弟弟,尤其是被毒島俊雄那小子今天打贏了之後,更是情緒直接瀕臨崩潰。」
「若不是我向冴子表白,同時也接受了她的過往,也許今天的她又會提著木刀走在小巷裡找尋著目標吧?」
「原因呢?是因為輸了麼?」
青木司自言自語著,給出了自己答案:「不是,而是另一種自卑。」
青木司試著將自己帶入到毒島冴子本身去思考問題:「假如我是毒島冴子,一開始,父親將毒島流劍術的希望寄託於自己,每天拼了命的練習劍道,只為讓父親開懷一些。」
「起初,一切順利,實力不凡天賦過人,也許冴子在那段時間裡,飽受父親期待也說不準。她比所有同齡人都要強,也都要努力,那時的她,雖然辛苦,但一定也很幸福吧。」
「而當她弟弟出現後,一切發生了變化。」
青木司開始坐到了書桌前,勾畫出一個個關鍵的字眼。
「隨著冴子母親的過世,她弟弟的出現剝奪了她本就不多的關愛,而這一切,在他弟弟展露出劍道天賦後,更加嚴重了。」
「父親開始把所有的期望都給了弟弟,而冴子驚恐地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努力,都還是要被毒島俊雄超越……」
在這一刻,她感受到的是什麼?
青木司閉上了眼,腦中,似乎浮現了一個紫發的小女孩抱著木刀蹲在角落,無聲哭泣卻從未有人安慰過的模樣。
起初是憤怒。
到嫉妒。
到絕望。
最後…是自卑。
「冴子之所以來到日本,就是為了逃避那種生活吧。」青木司轉動著手裡的中性筆,眼神凝重:「那種隨時都可能被弟弟所超越的感覺,那種無論怎麼努力,都註定沒有效果的現實。」
「在家裡,冴子感受到的最多的,是忽視。而在這個過程中,她差不多已經丟失了自己。」
「在外人看來,她是個劍道實力超群,溫柔謙遜的完美女性。」
「可對於冴子而言,自己只不過是個被家庭無視,怎麼努力也不過是陪襯的輸家而已。」
「那麼她最渴望的是什麼?」
青木司在草稿紙上寫下了渴望兩字。
毒島冴子不久前才說過的,我想贏三個字,不斷循環著。
而後,寫出了一個個可能的答案:認同?成就感?證明?
最後,青木司將所有的一切,都圈了起來。
「對於冴子來說,能贏過弟弟,就證明她並不是父親眼中的失敗品。」
「也許她內心深處也還期待著,自己能贏了弟弟後,重新獲得父親的認同。」
「那麼她的嗜血衝動,會讓她滿足什麼?」
青木司重新閉上了眼,將自己代入了毒島冴子,當他幻想著自己踩在血泊之中,看著別人在地上哀嚎慘叫的一刻,頭冒冷汗的猛然睜開了眼。
「……猜對了。」
青木司放下手中的中性筆。
通過傷害別人,獲得自己內心的滿足讓自己感受到了存在感,強大感,成就感。
也許是在國中的那一瞬間,在毒島冴子第一次揮刀摧毀了別人的那一瞬間,她感受到的就是她無比渴望的那一切感覺。
被家人忽視而缺乏的存在感,因為被弟弟超越而自卑從而缺乏的成就感……
青木司將草稿紙撕碎,丟進了垃圾桶,將中性筆丟進了筆筒,眉頭微皺的看向了窗外。
他有了方向。
解鈴還須繫鈴人。
是誰讓毒島冴子飽受痛苦,宛若空殼的罪魁禍首,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她的家人。
毒島冴子缺乏的認同感,她所需要的關愛,青木司會努力讓自己去填滿她心裡的空缺。
而別人給她的傷痕,那層壓抑的她喘不過氣的烏雲,那座讓她在內心始終直不起腰的大山,青木司會和毒島冴子並肩握緊木刀……一同劈碎!
如果冴子能夠直面困難,並且親手打破它,也許她就再也不需要從別的地方感受自己缺失的東西了。
那名為暴力衝動,嗜血欲望的問題,也自然會隨著她不再空洞的內心而消失。
她需要找回自己。
證明自己。
而剩下的,就交給青木司了。
青木司深深地吸了口氣,用力攥緊了拳頭,肩頭新添的一份壓力,讓他不但沒有感覺到疲憊,反而感覺重新充滿了動力。
幸福從來就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