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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觀的研究者們猜想,也許天甲的誕生並不是錯誤,也許她就是能夠孕育真正救世主的母體呢?應該讓她和未誕生的天乙,或者已經誕生的,人造人里最強的地甲結合。
假如都失敗了,那麼還可以試一試另一個研究所已經在製造的SSS,聽說那個還沒有完成的SSS是男性。
為了能夠走上地表,人類還有什麼代價是不能支付的嗎?更何況天甲還只是一個人造人,而且她的恢復力擺在那裡,試一試也不會浪費資源啊。
在有關天甲的具體報告已經完善,她的戰鬥能力也沒有提升空間後。“母體計劃”得到了越來越多研究者的支持。
“母體計劃”的啟動,只差一個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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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地表的嚴冬,人造人在地表上的任務也從旺季的繁忙下降到淡季的零星。地表被結上了厚厚的冰層,大部分人造人回歸了研究所。
說來可笑,奴役人造人的研究所,是許多人造人終其一生,唯一的家園。
天甲所在的研究所,仍然保留著大多數亞洲人的習俗。它會慶祝元旦新年。
在這個研究所里誕生的人造人也都是偏向亞洲人的長相,所有沒有任務的人造人,會被他們的引領者帶領,參加研究所的新年。
王黛山當然也帶上了天甲。
這一段時間,王黛山過得並不好。
她早就得到了有關“母體計劃”的消息,但苦於無法阻止。
王黛山只是一個軍銜不高的引領者,而且在這件事上她的家庭不願意為她提供助力。王雲湖不能理解她的抗拒,一直疼愛她的父母和大哥大姐也不能。
但她好歹是那些高層們看著長大的,“母體計劃”成功被王黛山拖延了一段時間。由原來的立刻執行改為年後執行。
黛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抗拒。像二哥所說的那樣妥協不好嗎?這個計劃根本不會對天甲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而且假如計劃成功了天甲從此也有了存在的價值,她就不會被銷毀了。
王雲湖的想法很簡單,王黛山不就是想要保護天甲嗎?她應該全力支持“母體計劃”,而不是消耗自己在長輩面前的情分,去不識好歹地拖延這個計劃。
直到黛山看到天甲懵懂但清澈的雙眼時,她想她明白了自己堅持的原因。
她不想,讓天甲被抹除作為一個“人”的人性,哪怕她是被人類排斥的人造人,失敗的“天”字輩“天甲”。
天甲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雖然懵懂雖然稚嫩,但她要成長為一個“人”,而不是生育的機器,更不是麻木的試驗品。
王黛山何其有幸,在這個殘酷的年代裡還保留了一線天真,她對“母體計劃”的抗拒,既是她對人性與文明的渴求,也是她對這個冷酷世界反擊。
王黛山太嚮往那兩百年前興盛的人類文明了,在這個地底下的時代,見不到陽光的人類越來越冷酷可怕。人類為了走出地底,已經徹底瘋狂了。
人體克隆也好,生物實驗也罷,無數潘多拉的魔盒被接連打開。王黛山只能用微笑掩藏著內心的恐懼,她無數次的噩夢都在重演,在走上地表前,人類真的不會死在自己的手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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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來臨,研究所里仍然一片冷清,經過無數次鍛造的研究所牆壁與天花板連成一體,散發著金屬的光澤。
唯一有一些喜慶意味的,大概是每個白大褂都在胸口別了一個小小的、溫暖的紅色徽章——一個倒著的“福”。
組織給每個人,包括人造人都發放了一個小徽章,自願佩戴。
平時不管是脾氣多麼糟糕的研究員,在今天無一例外,都選擇了戴上徽章,而人造人卻因為沒有多少念想,只有大概一半的人選擇佩戴。
新年了,研究所組織的活動年年一樣,所有人聚集起來,一同觀看兩百年前的錄像。
這一天晚上,錄像帶會依次播放人類搜索到的、沒有被銷毀掉的紀錄片,從《O與自然》到《舌尖上的O國》。
那些連載中的紀錄片斷在人類文明最興盛的年代裡,不管它們的拍攝手法多麼古早老舊,但它們都美好得讓人心顫。
年年歲歲都是一樣的錄像,但圍觀的研究員還是會有一大半潸然淚下。
地表的家鄉,那是多麼美好的想像。
研究員都穿著白大褂,高層則統一穿軍裝,引領者們穿白色的作戰服,人造人穿黑色的作戰服。
殷地乙坐在王雲湖身邊,面無表情地看著錄像,他的呆毛豎在頭上一抖一抖。
和那些感動的研究員不一樣,殷地乙對著這些紀錄片,心中冷笑。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一點都不感動的人造人遠遠不止他一個。
大概還有不少引領者此刻也十分不好受吧,不過他們難受的原因可不是因為對這些紀錄片有多麼喜愛。
錄像帶里胖胖的熊貓正在竹葉林間打滾,身上的肥肉一顫一顫。
而地乙腦海里,只有地表上的變異熊貓。
巨大得好似一座肉山,每一根皮毛都尖銳無比,輕易就能夠刺進人造人的喉嚨,它只用一口就能吞下兩個人造人,下一刻吐出來的就是兩幅骸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