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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被助理開了回來,時知遠去車上拿了份文件,進了樓道時看見坐在門口的南恕,他身上被打濕的痕跡還沒幹,髮絲也濕著,此刻靠著門,不知是否睡著。
他們分離時南恕十三歲,那時的他個頭已經不矮了,五官沒長開,處處透著稚嫩,但他的性格恰恰相反,有時候很任性,想發脾氣就發脾氣,想要什麼就要得到,更霸道的是不許他對其他人好,有一回他照顧鄰居家小孩被他看見,氣得回家把他關房間裡,話都不願意跟他說。
但當時他並不生氣,只是一次次去哄,去道歉。
看著眼前模樣和五年前其實沒太大變化的南恕,時知遠想起現在的他做事衝動又狠辣,可在他面前卻又換了一副模樣,乖得不像記憶里的那個人。
回想間,南恕睜開了眼睛。
他頭疼得厲害坐著休息了會兒,睜開眼睛看到時知遠冷冷的視線,他開口,嗓音很啞:「哥……」
他面色不佳,也沒什麼精神,時知遠就那樣看著他,話語裡都是疏離:「如果你願意從我家門口離開的話,我可以考慮幫你叫救護車。」
南恕並不知道自己生病了,抬頭看他:「哥,你去哪兒了?」
時知遠皺眉,道:「你有什麼資格過問?」
頭像針扎一樣的痛,南恕視線也有點飄,似乎不太清醒:「……我就是,想看看你。」
「看到了?你可以走了。」時知遠等了幾秒,見他不動,猛地蹲下去拉住他的衣領,「聽不懂人話嗎?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南恕,不要擋我的路,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厭煩你。」
南恕被他重重甩到一邊,看著他進了屋,關門聲令人心顫。
雨聲淅瀝,整面窗戶都被打濕了,時知遠脫掉了外套扔在了沙發上,看見外面在雨中行走緩慢的身影,一步又一步,虛弱得好像不知道方向。
沖完澡後門鈴響了好幾聲,時知遠蹙眉,以為又是南恕,打開門看見的卻是小區裡的大媽。
那大媽手裡還拎著菜,看見他就說:「小時,那是你家的誰啊,在路邊躺著呢,身上燙得很,我記得那天你帶他回家了,你快去看看!」
大媽模樣很著急,時知遠頓了幾秒,拿著鑰匙跟了過去。
大雨打得人看不清路,在路燈的照射下南恕的身影很清晰,他整個人躺在草坪上,全身上下濕透了,閉著眼睛毫無反應。
大媽叫來一旁路過認識的大爺,幫時知遠一起把南恕送回了他家裡,臨走前大媽還叮囑道:「這孩子發燒了,你要不開車把他送醫院吧,淋了一身的雨……」
時知遠站在門前,目光從南恕臉上收回,說了聲我知道。
玄關處濕了一大片,時知遠的睡衣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看著南恕,有那麼一瞬間的無所適從。
小時候南恕不是沒有生過病,媽媽公司忙,他後爸又不著家,只有他照顧南恕,陪著他去醫院吊水,守著他直到病好。
時知遠看了他片刻,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額頭。
他像小時候照顧南恕一樣,先是給他放了洗澡水,將人放進浴缸里,找了一身乾淨衣服給他套上,但長大了的南恕穿他的衣服已經有點小,不太合身,時知遠找來浴袍,費好大力氣才給他穿上。
他用毛巾一遍遍擦拭著南恕的身體和額頭,家裡有一個許酩準備齊全的醫藥箱,他找來退燒藥,自然地托起南恕的腦袋,輕輕餵他喝了下去。
南恕睡得沉,時知遠盯著他的眉眼,恍惚想起小時候南恕生病的那次,鬧脾氣不願意吃藥,卻又喊著頭痛,他怎麼哄都不行,最後他手一甩,南恕見他生氣了,才把藥一口吃了下去。
小時候南恕雖然喜歡耍小脾氣,但也有最怕的事,就是他生氣。只要見他生氣,他會立馬變乖。
也許是難受,南恕忽然動了動,皺著眉頭翻了個身,手緊緊抓著他不放,喃喃著:「哥……」
時知遠大腦嗡嗡作響。
他發現在照顧南恕這件事上,哪怕隔了五年,他還是一如當初般熟練。
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他和南恕也經歷過很多個雨天,曾經那個無憂無慮開朗的小孩已經不見了,那個會對南恕好的人也不會再回來。
時間也不允許。
時間的推移不會讓已經發生的事情有任何改變,愛與恨也不會隨著時間消失得一乾二淨,愛會淡,愛會發生質變,變得摻雜著恨,這份恨在每個想不通的夜裡擴散,在懺悔中加深,在突不破牢籠的狀態下越來越濃。當初的愛,最終變成了一把利器,傷害著南恕,也刺傷了他自己。
時知遠甩開了他的手,把他放回床上,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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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恕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身體沒什麼力氣,他坐起身來看著這間陌生的屋子,手機放在一旁,顯示著南徹給他打了很多電話。
南恕看見南徹早上發來的消息:已經給你請了假,看見後務必給我回個消息。
南恕回:謝謝,我沒事
剛發過去南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南恕餵了聲,又清了清嗓。
南徹聽出他聲音不對,問道:「生病了?你人在哪?」
「我沒事,好多了。」南恕看了一眼房間,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如果沒有猜錯,這應該是時知遠的家。
南徹追問:「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