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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柔和,眼裡滿是寵溺,南恕聽完後,突然朝他笑了笑。
這笑容南徹也很少見過,以至於他直接愣在那兒,半天才回神。
拆線已是一個星期後,拆完南恕當時就要辦理手續出院,被南徹攔住,又責怪了他一句不懂事。
只是想跑的人攔不住,第二天南恕就換了衣服直接打車去了時知遠的小區內。他給時知遠打了個電話,被對方掛斷。
他發了條簡訊:哥,我出院了。
時知遠不會主動問他些什麼,南恕又發去一條:我在你家門口。
時知遠好像很忙,一個小時才回:我不在
南恕盯著這三個字看了很久。
住院期間他很聽話,他也已經十天沒見過時知遠了,這十天裡他每天都會發很多條信息,時知遠一條都沒有回覆,也許是彼此都記得那個約定,時知遠在得知他出院後還是理了他一回。
和葉弦的合同簽約下來公司便一直忙個不停,這兩天才算清閒些,時知遠回到家後已經是傍晚,他一眼看見坐在他家門口的南恕,剛出院的他沒有好好休息,臉色煞白。
時知遠沒喊他,拿出鑰匙道:「改天吧。」
「哥,你答應過我的。」南恕抬頭看他,「你答應過我出院就會和我一起去。」
「看看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敢。」時知遠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沒有起伏,「萬一你再出了什麼事不是給我找麻煩嗎?」
南恕低頭,悶聲道:「我已經沒事了。」
時知遠沒動,沉默了半天,冷笑了聲:「也好。」
半小時後,時知遠開車帶他去了十里安。
到達地方時天色早就暗了下來,南恕默默跟在他身後,等時知遠開了燈他才有機會看一看這個五年沒回來過的地方,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灰塵,就連那架鋼琴都是嶄新的。
指尖在琴鍵上停留,發出沉悶的聲響,南恕已經五年沒碰過鋼琴了,那時候他每天都會練習,也會彈曲子給時知遠聽,如今一上手,連手指都是僵硬的。
他凝視著琴鍵沒了動作,時知遠坐在沙發上,把外套脫了下來:「快點,我很忙。」
南恕沒動,在鋼琴前坐下,他隨手彈了一段試圖找回手感,背對著時知遠:「哥,我彈首曲子給你聽吧。」
鋼琴一年沒觸碰再想彈出驚人的曲子是非常難的事情,更何況他五年都沒摸過,南恕的手指有點抖,閉著眼睛冷靜了會兒,才開始按下琴鍵。
像是刻意放慢了節奏,入耳的琴聲緩慢而沉重,只是聽了前奏幾個音,時知遠瞬間就想起了這首曲子……他也很久很久沒聽過了。
這首鋼琴曲是他當初放給南恕聽的,他很喜歡南恕彈琴時的樣子,也喜歡從他指尖流露出的絲絲情感,那時的南恕天真,無憂無慮,彈出的音色好像也摻著令人心靜的舒緩。這首曲子並不是歡快的風格,不知是不是他們都變了的緣故,明明是同樣的琴譜,彈出來卻不如當初般令人感到美好了。
琴聲如泣如訴,像在惋惜,像在挽回,像是想把失去的重新追回來,他們的步履好像跟隨著琴聲回到了過往,在這裡發生過的事情在眼前播放,那麼不真實,像夢一樣。
一曲結束後南恕久久未動,他握著不停在抖的手睜開了通紅的雙眼,那一瞬間的眼神充滿了不甘,再回頭時已被其他的情緒掩蓋。
「哥。」他看著時知遠,輕輕笑著,「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時知遠從他轉身時就避開了目光,聽了後也不回頭,只是狠狠地說:「你得寸進尺是不是?」
「是吧。小時候我好像經常這樣。」南恕聲音很軟,目光幽深,「哥,你就當可憐我。」
時知遠揉了下眼睛,深深呼吸著,幾秒後終於轉過頭看他:「我為什麼要答應你?」
「你人都在這了,還有不答應我的理由嗎?」南恕選擇了一種不激怒他的方式,又說,「哥,是不是很累?你先上樓休息,我煮好了粥去叫你。」
時知遠盯著他的雙眼,發現今晚的他平靜得反常,他琢磨不清,也懶得去猜測了,咬牙道:「你記住答應過我的事,今晚過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前幾日他找人從裡到外將這棟別墅打掃了一遍,連床單被褥都是新換的,可現在站在這偌大的臥室里,他心緒始終難平,坐在床上半天也無法冷靜。剛才湧上來的情感褪去後只剩下無力的四肢,時知遠感到疲憊,閉著眼睛小憩。
他這段日子確實沒休息好,這會兒已經側著身子睡著了。
在睡夢中的他也不能安寧,南恕的身影總會在他眼前出現,喊著他哥哥,求著他不要丟下他,分開時南恕抓他抓得很牢,他不敢想像他小小的身體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量,像是誓死都不放手。
最後是他把他重重推開,指著他說不要他了。
南恕哭得滿臉的淚水,他長了一張占便宜的臉,任誰看了都會心軟,可只有他知道,他的弟弟看起來乖巧,實則是個小惡魔。
占有欲極強,偏執又不講道理的小惡魔。
畫面不停回放,打開家門的時候客廳里的屍體以及那一地鮮紅的血再次印入眼底,時知遠胸口一窒,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呼吸著。
房間裡只開了一盞夜燈,滿屋昏暗,窗外是遠處在月光下泛著銀色的海,窗內的沙發處,坐著一道安安靜靜的身影,輪廓在夜色下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