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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她想說話,但是喉嚨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僵硬地一句也說不出,所以,她只點點頭。
那人向她走來,伸出寬厚乾燥的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隨後笑眯眯地道:
「好在沒有發熱。」
對方實在太過溫柔,溫柔到讓人不禁懷疑這是不是個夢。宜樺
就在她愣神間,對方直起腰,將一瓶水放在她的床邊,道:
「等會兒要是好些了,就喝點水。你膝蓋受了傷,待會兒可能要讓你的家屬過來接一下。這麼熱的天氣,以後不要自己一個人出來玩哦。」
他把她認成了來玩的小朋友?遲晝愣了一下。
她確實發育得有些慢,儘管已經十六歲了,身高卻不足一米六,身材纖弱,乾癟得跟根豆芽似的。也不怪他會把自己認成小朋友。
就在她愣神間,那人已經離開。她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從哪兒來,只有身側的一瓶礦泉水能證明對方真實存在。
後來,她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沈黎,大四生,十九歲,金融學院,是A大的風雲人物。
再後來,他成了她生命中的光,她不斷地追尋他的腳步,並在這途中讓自己變得優秀。
再後來,他畢業了,她離開了國內,便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她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他,直到三天前,他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她面前,如開放在肯亞雪山的肯山蘭,神聖不可侵犯。
可就是那麼神聖無暇的人,此刻正背著她奔跑在這片廣袤無垠的草原上。像是墜落的星星,突然變得可觸摸,可接近。
也許是背著她跑了太久,他的呼吸聲很急促,心跳如雷。遲晝的臉貼在他的背上,她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臟透過薄薄的羊毛衫,強有力地拍打在她心上。
迷糊間,她看到有水從對方的臉頰划過,濕漉漉的,像淚痕一般。
那一瞬間,她強撐著疲憊和疼痛抬起手,努力地去觸碰他的臉。
三厘米,兩厘米,一厘米,纖細的手指終於觸摸到他的臉。
在冰涼的指尖從沈黎臉上滑過的那一刻,他猛地停住了腳步,回頭去看。
於是對方的手指從臉龐滑到了他的眼睛,停在了他的眉心。
他看著趴在自己肩頭,半睜著眼睛的女人,聲音帶著一絲焦急問:
「你醒了嗎?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很快...」
就能回去。
還沒等他後面的話說完,對方的手指已經準確無誤地停在了他的唇間,冰涼冰涼,讓人為之一顫。
遲晝這會兒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只知道腦子在嗡嗡響,她要把所有的聲音都封住。
她看著對方淡粉的薄唇,以及印在腦海十年的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忽然有些委屈地道:
「為什麼你現在才來?」
如果他早些來多好,那樣她也許還有那麼一絲勇氣去追求他。但現在,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與他並肩站在一起。
而且,她早就失去了這個資格。
「不該來,不該的。」遲晝眼神朦朧地看著他完美的側臉,小聲囁嚅道。
沈黎沒聽清她在說什麼,還以為她是哪裡不舒服,便又將臉側了一些,問:
「你還好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如果...」
現在他們離剛剛過來的地方起碼還有三分之一的路程,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他怕來不及。
遲晝什麼都沒聽見,她只看見那張上下開合的薄唇,像是被人咬了一口的毒蘋果,果肉香甜,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引.誘著她再去咬一口。
於是她雙手圈在對方的脖頸上,微微用力,像銜果凍一般銜住了對方的嘴唇,將對方沒說完的話全部封緘於口。
你嘗過雲朵釀成的蜜嗎?比世上所有糖果還甜,還柔軟。
事情發生得太快,沈黎壓根就沒有反應的時間就被親了。除了擴張,震驚到幾乎潰散的眼神,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就在他腦中一片混亂的時候,對方唇角擦過他的下巴,腦袋軟綿綿地垂了下去,歸於寂靜。
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天際烏雲滾滾間,一縷光芒從雲縫間漏了下來,像是一把利劍破開天地。於是群鳥振翅,野獸長嚎,萬物甦醒。
馬賽馬拉的大遷徙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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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晝發熱了,高熱,一度從三十八度燒到快四十度,反反覆覆,像是難以根除的野草,一點風就復燃。
這期間遲晝睜開過眼睛,但幾乎都看不清眼前的人影誰是誰,腦袋太重眼皮太沉,被餵了水和藥之後就又沉沉睡去。
直到第三天早上,她終於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一轉頭,遲晝第一眼看見的是夏爾認真看書的側臉,他就坐在離她不遠的凳子上,金色的髮絲有些凌亂地搭在腦袋上,連以往微卷的發尾此刻都耷拉成了直線,看起來格外狼狽。
她的感覺自己的喉嚨很乾很癢,像是有一層磨砂紙在硌著她的喉嚨一般,讓她忍不住開始咳嗽起來。
夏爾一聽見她的動靜便立即轉過身看她,見她醒了,便立即將書放在一旁,然後連忙將她扶起。一手放在她的後背輕拍,一手去拿桌上早已備好的溫水遞到她嘴邊,溫聲道:
「喝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