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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溪站在門口,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也沒開口說話,一雙大眼睛含著眼淚一眨不眨盯著丁幼蕾領口的位置。
“若溪……”丁幼蕾不怕要吃人的王若溪,可是看到紅著眼睛逞強不讓眼淚滴落的她卻是沒有一點辦法,“怎麼了你?有什麼進來說吧?”
王若溪恍惚了一下,正想要進門卻看見門口鞋架上放著一雙很明顯不可能是丁幼蕾的帆布鞋,動作便停了下來,沒有踏進屋。
丁幼蕾自然是發現了她的異樣,也不準備解釋些什麼。
這就是聰明人的好處,不用言語,只是一些細節的交流便能知道對方的意思。
王若溪已經儘量讓聲音恢復平靜卻還是掩蓋不了一絲沙啞:“小蕾,你借我二十萬,我明天回老家。錢我過年之後還你。”
“嘖。說什麼借不借的。”丁幼蕾一邊說一邊快步走到屋裡把錢包里的金色銀行卡抽出來塞到王若溪的手裡,“你媽又出什麼事了啊?”
王若溪扁了扁嘴搖頭,眼淚甩了出去:“沒事,我會處理好。”
“若溪。”丁幼蕾想要扶住她肩膀卻又覺得不妥,抬起的手不自然地插在自己的腰上,“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反正最近餐廳也沒什麼事。”
“不用,我自己能解決。”王若溪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那雙陳舊卻被刷得雪白的帆布鞋,“你好好留在北京吧,北京需要你。”
丁幼蕾也懶得去跟她計較這話的諷刺意味,想也能想到她必定是因為她媽媽的事而奔波傷感。雖然她跟她媽這麼多年來水火不容,可以每次她媽真的有什麼事她還是得操心著擔心著,嘴硬心軟,說得就是這種人。
“你明天幾點的飛機?”
“我自己能去機場。”
“我說你這人……你還當不當我是髮小了啊?我可能讓你一個人面對那些牛鬼蛇神嗎?”
王若溪不說話了,的確,之前老家的事情全都是丁幼蕾幫她解決的。老家那屁大點的小縣城丁幼蕾早就翻來覆去玩得不愛玩了,地上有幾根糙巷子裡有幾塊石頭她都了如指掌,那些地頭蛇也都是她看都看不上眼的。這世界就是這樣,有權勢的人會越發的有權勢而一無所有的人就是會被欺負到底。這些年如果沒有丁幼蕾,可能王若溪根本都沒有機會沒有精力到外地去上學、工作,過得人模人樣。丁幼蕾不只是她的好朋友,她的追求者,更是她的保護傘。
可是現在,她已經有個女朋友了,該怎樣好意思開口讓她再來保護自己呢?
“真的不用了,你說說,平時我對你又打又罵,你倒在這裡跟我這裡裝什麼溫柔體貼,我真是受不起要折壽啊。”王若溪儘量把語氣放得輕鬆,丁幼蕾卻扣住她的肩膀:
“你別在我面前逞強。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我決定了。”
丁幼蕾的語氣堅定無比,與此同時,還帶著難以置信的溫柔,這種口氣魏婧前所未聞,所以就算她靠牆而立,還是難以克制地渾身顫抖站立不穩。她依著牆,玄關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聲音被牆壁隔斷了一些,聽上去悶悶的,就像是電影裡陰謀初起的氣氛。
不知道對話是什麼時候結束的,魏婧只知道自己後來回到了沙發上,窩進去,雙眼盯著電視機,卻根本不知道裡面在演什麼。吵吵鬧鬧的場景,笑顏虛偽的外景女主持人,見都沒見過的外國場景,一幕幕,刺進魏婧的眼裡,卻絲毫沒有進入她的心裡。
房間裡終於徹底安靜下來,從來不愛穿鞋的丁幼蕾又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喝什麼飲料?”丁幼蕾從冰箱裡拿出她的威士忌。
魏婧沒回答。
“牛奶好了。”丁幼蕾把威士忌放到一邊,從冰箱的最裡面拿出牛奶,倒進那分明就是喝烈酒用的透明四方矮杯里。
傾倒牛奶的聲音居然把電視的聲音全數吞沒,魏婧聽得一清二楚,甚至連丁幼蕾抬手的聲音都被她毫無遺漏地聽到了。
“要熱一下嗎……”反正魏婧不理她,她就自言自語起來了。
“姐姐。”
丁幼蕾正要去熱牛奶,沒想到魏婧突然開口了,還是這樣曖昧的稱謂。
丁幼蕾定在原地,看著魏婧。
那個瘦弱的女生眼前的劉海已經很長了,腳掌踩在沙發上,下巴抵著膝蓋,淡淡地笑說:“姐姐你心真是很寬廣,能同時容下兩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其實沒有要3p, 丁大爺很淡定,嗯!
☆、我不愛你
33、我不愛你 …
丁幼蕾已經說過不止一次和魏婧的關係,也強調過自己的朋友至上原則,所以她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必要再重申一次自己的立場。
她沒了去熱牛奶伺候人的心情,慢悠悠地走到魏婧的面前把純白的牛奶遞到她手裡,什麼也沒說,只是笑。魏婧看見她詭異的笑容其實是有點心慌,可是自己沒有一點理虧,為什麼要害怕?坦然地接下牛奶一飲而盡,目光再回到客廳,發現丁幼蕾已經走開了。
夜晚肅靜到讓人寂寞,魏婧不知道自己維持這個姿勢多久,只是蜷縮在沙發上,安靜地看著自己的指尖。
月光把她的指尖染得冰冷,像一具死去很久的屍體,沒有人讓她入土為安,依然承受著月光的虐曬。
可能她還是太幼稚,承受不起丁幼蕾跳脫的成人思維。可是,這是她第一次的戀愛,甚至是在還沒做好準備的時候就被迫開始了,誰又會來給她一些溫柔的指引呢?丁幼蕾,不會是那個人。
丁幼蕾還是和王若溪回了老家——曲陵縣。
曲陵沒有飛機場,她們坐到最近的一個有名的旅遊景點的機場然後丁家的司機來接她們。
丁家幾乎是壟斷了曲陵的飲食業,從火鍋到水吧,沒有他們不涉足的。小小的縣城房子都破破矮矮,只有她們家的豪華別墅矗立在市政府對面,還在門口壓了兩尊獅子,每日對著政府大門吼,弄得公務員都人心惶惶,最後人架了兩個小盾牌才把這暴虐之氣給化解了去。
丁家在曲陵這麼囂張也不是沒道理的,這納稅大戶曲陵縣的縣委書記過年過節都是要去她們家報導,和丁老爺談談人生談談縣裡大事——雖然他分明知道縣裡的大事基本上都是丁家折騰出來的。
丁家對縣城的投資根本就和撒冥幣沒兩樣,一點都不手軟心疼的跡象,所以這幾年丁家產業日益壯大,從南到北都開了餐廳,他們家唯一的寶貝女兒也是雄心勃勃想要搶占北京市場,錢財滾滾來,而曲陵縣也就跟著越發的發展良好了。
按理來說丁家是曲陵縣的功臣,曲陵人民應該特別愛戴他們才是,但事實卻並不如期望那樣。因為丁幼蕾從小就在縣城裡作威作福,從小學開始就顯現出了地方惡霸的醜惡嘴臉,欺負同學無視長輩,一路作惡到高中畢業去了北京,那些被她氣壓慣了的人在她臨行前幾乎都要放鞭炮慶祝了。一晃眼丁幼蕾也奔三去了,那些曾經被她欺壓過的同學也近而立,成為曲陵縣的中間力量,於是對於丁幼蕾的仇恨也就成為了曲陵縣的主心骨幹。但凡見到丁家那個連八車牌都要報以仇視的目光。
而坐在車裡受連累的王若溪也就只能黑著一張臉不說話了。
“還是家裡空氣清新啊。”丁幼蕾打了個呵欠,無趣地看著萬年不變的曲陵街道,甚至還能看到熟悉的面孔。她真是不懂,為什麼這些人可以在這樣一座沒有發展前途的城市裡耗上自己的一輩子,“但也只是一個破地方而已。”
“你完全可以不回來。”
王若溪一句話就把丁幼蕾給噎到了。
的確,是丁幼蕾嘴欠,她分明知道坐在她身邊這位衣冠楚楚精煉短髮器宇軒昂的傢伙一向都如同她正兒八經的外表一樣,是個有嚴重家鄉情結的熱血青年。無論她走到哪裡面對誰也不管對方是否知道這個地圖上用小七字體都不愛標註的小城市,只要別人問她她都說自己是曲陵人,經常弄得對方很尷尬——哦?是山東的嗎?王若溪就會用很平淡卻堅定的口吻糾正——不,是南方的。所以她聽不得別人說她家鄉一點不好,甚至是有聽說她們酒店曾經來過一位外賓對中國各種諷刺,王小姐差點就上去潑人咖啡,幸好給她們的同事攔下來了,不然她真得重新找工作了。
想到這些事丁幼蕾就覺得頭疼,她們高中時代的四人幫,沒有一個是省事的主。
車在市立醫院停了下來,王若溪背著包就往裡走。丁幼蕾讓司機先回家,跟著她走進去。
王若溪詢問了雍柯檢女士的病房號之後便兩手空空走去了,也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一進去就愣住了。病房裡除了同屋的一位在輸液的老人和她媽媽之外,還站著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