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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亦哲跟在身後要走,丁幼蕾拉住她:“你手怎麼回事?”
丁幼蕾早就發現她左手無名指用紗布包裹了起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問。
“……沒事,不用擔心。”其實是王若溪知道了顧亦哲手指受傷的原因都是因為楊又靜,盛怒之下說楊又靜家是不能住下去了,讓她搬出來跟丁幼蕾住好了。進門的時候還在說丁幼蕾那人看上去輕浮但說回來基本還是靠譜的。結果尾音都還沒收住魏婧就衣冠不整地出現在她們面前了。
丁幼蕾知道現在再說什麼也沒多大意義,反正掐架就掐架唄,她和王若溪掐了十年了,誰也沒能把誰掐死,不在乎多這一次。
她都好習慣王若溪對於她沒有重點的盛怒了,抽菸要怒,去夜店要怒,不收拾屋子也要怒,既然不答應交往為什麼要管那麼多?誰能忍受被女友管卻沒有女友抱的日子啊。
反正這一次丁幼蕾鐵了心不會去哄她了。
就算沒人說,但是丁幼蕾能從王若溪的話里猜到今天她們兩人過來的原因肯定是和楊又靜脫不了關係的,那傢伙又欺負了顧亦哲的機率高得嚇人。難得王若溪會帶她丁幼蕾喜歡的東西來甚至還有一條煙,這說明是有事要拜託——真是入職場後的壞習慣。她知道王若溪一直都在存錢,就算收入也不算少但是依然堅持和別人合租房子,只有十平的房間放的是單人床,房東還特別事多不許留客,所以王若溪才把顧亦哲帶到這裡來。她也是看不得好朋友受氣。
那傢伙,剛才是不是還特義正言辭設身處地為“情敵”著想了?
丁幼蕾嘆氣,總之缺點多多誰都有,但是優點卻只此一家別無分號。要不是這樣,誰要十年如一日追她屁股後面呢?
但時間越長,丁幼蕾發現,這場本來就沒抱多大希望的感情更加不能期待了。
是不是想要把兩個世界的人強行捆綁在一起,本身就是痴心妄想。
丁幼蕾把門關上,站到陽台去抽菸。魏婧遠遠地看著她不敢走近。
丁幼蕾轉頭向她招手,她這才慢慢走過去。
還是尷尬地光著腿,魏婧低頭看著自己有一塊塊青紫的膝蓋,真是難看,多餘,站在這裡,呼吸空氣都是一種浪費。
“別在意。”丁幼蕾揉著魏婧的腦袋說,“她就是那樣,脾氣沖,但沒什麼惡意。”
“我知道她沒有惡意……”
丁幼蕾“噗”的一聲,提高了聲音:“哎喲,小孩子就是容易收買。”
“你和她挺配的。”魏婧扯起嘴角,“所以別為了我吵架,好好的吧……對不起打擾你,我,回去了。”
魏婧心裡挺難受的,但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只是簡單的道歉——她真是恨自己的口拙,只會耍脾氣,真正需要口才的時候,卻一點也表達不出自己了。
“我送你回去吧。”結果丁幼蕾也沒有挽留。
“不用了,我還要去學校一趟。書本都在學校沒有拿。”
“那我送你去學校,反正也該出去透透氣了。”
魏婧坐在副駕上讓丁幼蕾送她去學校,這一路她都很忐忑。
她從小到大,不是走路去上學就是乘公交地鐵,私家車讓她很忐忑又害羞,所以在離學校還有兩百米的時候她就讓停車了。
“謝謝,我自己走過去就好。”魏婧穿著寬大的校服解開安全帶,從后座上把書包拎出來。丁幼蕾向她道別,看著她在黃昏燦爛的陽光下小跑入校門。這樣的一幕讓丁幼蕾回想起自己的高中時代,和那三個女人一起打鬧掐架卻又無比開心的日子,比現在要純真不知道多少倍。真是,懷念了。
“十四中麼?”丁幼蕾點菸,“原來是曾小姐的地盤。”
魏婧跑到教室的時候只剩下值日生了,她躲在窗邊瞄了幾眼,見沒有那幾個人,這才快步踏入教室,從自己的書桌里抽出書本就跑。剛跑到教室門口就發現懷中有異樣,低頭一看嚇得只剩半條命,一直菸灰色老鼠正順著她的手臂往上爬,她尖叫一聲懷裡的書全部散落在地。
“這麼遲才來,都不想我們,還跑那麼快啊?不陪妹妹們吃夜宵去嗎?”
驚魂未定之時,讓魏婧恐懼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她慢慢回身,冷汗已經冒出。
始終是,逃不出這三個人的手心。
☆、再偏一點
18、再偏一點 …
魏婧早就知道十四中高一新生里有幾個女生和黑社會有點關聯,就算只是嘍囉,但在校園裡也是橫行霸道,誰也不敢逆她們的意。魏婧沒有想到,自己留級後會落入那些人的手掌之中。
魏婧在學校是不愛說話的,除非是必須的交流,否則她絕對不開口。她的座位在最角落,任課老師也不愛管她,任由她自生自滅。她倒是很喜歡這種狀態,算是落個清靜,只是後來被一個男生纏上,每天上課都傳紙條給她,她嫌麻煩,看都不看直接扔到身後的垃圾桶里去。她的冷漠更是激發出男生的好奇心,之後上學放學都纏著她要跟她一起走。
其實魏婧並不是真的那麼狠心的人,儘管她覺得那男生很幼稚,可是某次下雨天,她發現被她罵了的人還跟在身後,可憐兮兮地淋雨。實在覺得自己太冷血,便轉身去和他一起撐傘,說送他去車站。
魏婧沒有想到就這麼一點點的慈悲,讓自己惹上大麻煩。
那個男生,本來就是流氓團伙頭目的前任男友,估計當時男生也是受不了輿論的壓力才選擇了分手,痴心太妹沒有遺忘那少年,所以當她從別人口中聽到還在喜歡的那個人居然已經拋下她準備另結新歡了,盛怒之下一顆熊熊燃燒的嫉妒之心便向無辜的魏婧噴出了火焰。
晚自習之後教室很冷清,魏婧為了躲過男生的邀約自習到很遲。男生終於走了,她惦記著妹妹,快速收拾書包,數了數錢包里的錢,還有十塊,夠給她妹妹買夜宵了。摸著咕咕叫的肚子,魏婧跑出教室,路過黑暗的走廊拐角處,樓梯只在她面前一閃就感覺小腿處劇痛,視線猛地下沉,重重地摔了出去。
“你們……幹什麼?”
“教你怎麼變得規矩一些。”
那次是魏婧第一次被她們帶走,搶了她身上唯一的十塊錢,還狠狠地被嘲笑是窮鬼。躺在地上身上都是傷,之前想要反抗的憤怒已經全然被疼痛感和羞恥之心淹沒了。
最讓她難過的,省了好久的錢到最後被搶走,還是沒能給妹妹帶回去夜宵。
她沒錢,所以沒去醫院,只是在家裡靜養。班主任因為她翹課的事情去她家拜訪,卻被兇悍的姑姑趕走。魏婧躲在樓上看著老師狼狽的樣子,第一次覺得姑姑還是有能用的一面。
妹妹問她為什麼受傷,她當然不能說自己惹上了麻煩,只說不小心摔到工地里去了。
班主任說她再不來上課就要把她開除,根本就還是鼻青臉腫的她不想再留級,只好硬著頭皮去學校。她那個樣子加上平時孤僻的性格讓很多同學開始揣測她是否加入了不良班派,而她根本就懶得去解釋——這班小鬼,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儘管行動不便,她還是沒有麻煩任何人,自己上學放學,卻依然被那幫人堵過幾次。
身上的錢全數被搶走,傷好了又傷,她受不了去報告老師,卻發現班主任根本早就知道這件事,可是她卻一點要管的意思都沒有。魏婧很詫異,雖然她也沒想過老師能派上什麼用場,可是被直接地回答說:“自己的事自己想辦法”還是讓魏婧心中冰涼。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魏婧變得很害怕去上學,只要從遠遠的地方看見學校的輪廓她就會情不自禁地發抖。可是不能不去,不去上學姑姑和姑丈就會把她和妹妹的房門敲破,在外面罵說,賠錢貨,快點去學校,咱們可沒那麼多錢給你浪費,還等著你高中畢業後給我們出去打工掙錢還我們呢,高中都畢不了業你們姐妹乾脆和你們的老爸老媽一起去死好了。
魏婧害怕待在家裡,也害怕去學校,無論去哪裡,都讓她感覺到孤立無援,疲憊又充滿了無法忍受的來自身心的雙重疼痛。
在她無意中發現班主任老師和太妹團伙一起吃飯喝酒,那個曾經對她有好感的男生再也不敢理她之後,她才明白這個世界有多麼的黑暗無情,最後一點點的希望都不復存在。她有想過一死了之,可是不行,她妹妹才十歲,是個非常天真聰明又樂觀的女孩。魏婧躲在被子裡哭的時候妹妹會來安慰她說,姐姐不要難過,等我長大我保護姐姐。
魏婧覺得,是時候拋棄那些無所謂的堅持了。只要有錢,她根本就不需要住在姑姑家忍氣吞聲,只要有錢,她根本就不用去那該死的學校被欺負,只要有錢,她可以讓妹妹過上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