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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說好說,快點挖吧,不然又要繼續唬爛了。」我毫不居功。
大樹下的土硬得要命,很難往下挖,森弘鏟了兩下便宣布放棄。
西瓜從教室一樓的廁所工具間拿了塑料水桶,裝滿了水往樹下狂灑,潑了三桶水後,水慢慢滲進土裡,稍微讓土變軟之後,我們才開始輪流鏟土。
那些埋在土裡的樹根比十二年前更加粗壯、盤根錯節,將土糾纏得好比石塊。
「當年我們有挖得這麼累嗎?」森弘汗流浹背。
「放心啦,我們沒有老得那麼快,而且我們還當過兵咧!」我接手,用力鏟下。
「你當替代役算什麼兵,我是陸戰隊!」西瓜白了我一眼。
「最好是替代役都很涼啦。」我故意將剷出來的土扔到西瓜的腳上。
大家一動手就要有動手的樣子,連唯一的女生阿菁也沒有辦法置身事外,挖到最後,西瓜跟森弘身上的襯衫全都高高掛在樹枝上,滿身燥汗的肥仔龍乾脆連T恤也脫了,露出他的F奶。
只是,當年那個洞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深。
「當年我們的體力真好啊。」
阿菁將頭髮紮成馬尾,汗水將她的小洋裝濕透了,露出頗為姣好的身材。
我跟肥仔龍偷看了阿菁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只是,到底我們十二年前是在發什麼瘋,把洞挖得那麼深?
一度,我們還在懷疑是不是挖錯了位置,才一直沒有看到當年的水壺。
「有沒有可能……學弟妹把我們的東西挖出來了?」肥仔龍灰頭土臉。
「白痴,最好是別人有那麼無聊。」西瓜接手,避開樹根往下挖。
「說真的,快點挖一挖回家,我明天還要上班咧。」森弘雙手叉腰。
「幹嘛學楊澤於講話?大家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別一直想要回去。」我是說認真的,尤其現在這一場汗水讓我心情輕鬆不少。
起先我們還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現狀,而大家對演藝圈的八卦都很好奇,我儘可能將我看到聽到的一切奇形怪狀說給大家笑。我發現,大家對明星私底下有多雞巴比較有興趣,對於誰比較有才華、誰對助理好根本就沒有感覺。
我想,這就是媒體為什麼喜歡杜撰藝人很難搞、很雞巴、人面獸心的原因吧!
「所以到底你在網誌上寫的,是不是真的啊?」阿菁漫不經意地問:「報紙上把你寫得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跟你寫的根本就是兩個故事。」
「我在網誌寫的都是真的啊,干,連你都這樣問,讓我很想打你。」我挖著土:「老同學了還不知道我嗎?我打人,一向對著臉打。但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阿菁不曉得為什麼臉紅了起來。
「你說……連你。」阿菁侷促地說。
「幹嘛,不能不爽嗎?」我瞪了阿菁一眼,將鏟子扔了給她。
又挖了半個小時,大家漸漸不說話了,只剩下簡潔扼要的三字經。
答案,往往就在你快要放棄的時候才浮現出來。
「應該是這個了吧?」發現水壺的,是阿菁。
我們圍過來蹲下。沒錯,當然就是這個登山水壺。
雖然瓶子已經髒得要命,但還是看得出來裡面塞了六張撕開來的考卷。
森弘捏著鼻子,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十二年了,那些鬼東西已經……被大自然徹底吸收了啦。」我說,一邊拿著森弘的手把水壺撿起來。
「還……黏黏的。」森弘臉色慘白,拿著水壺的手狂發抖。
「當年的我們,真的是健康到不行啊。」我深感欣慰,說:「快打開吧。」
阿菁拿著樹枝,用力打向森弘的手,說:「不行!」
「不行什麼?」西瓜皺眉。
「忘了嗎?當年你們這些大變態說,如果十年後要打開水壺的話,要全部對著洞再打一次。」阿菁面目猙獰地說。
我們都超傻眼的,阿菁怎麼還記得那種爛約定啊。
「打啊?打啊!」只見阿菁得意洋洋地說:「快打啊,你們當年怎麼排擠我,就再排擠我一次啊,快打啊!」
什麼嘛。
「打就打啊。」我很快就站了起來,將牛仔褲皮帶解開。
這種無聊又丟臉的事,用若無其事的態度去做就對了。
「等等,真的要打嗎?我們以前只是說好玩的吧。」森弘驚慌失措。
「白痴,約定之所以重要,就是因為無論如何都要遵守。」西瓜也站了起來,抖了抖,將閃閃發亮的皮帶抽了出來掛在樹上:「是不是男人啊!」
「說得不錯,不過你們打就好了。萬一你們被看到快跑就好了,但我每天都在校門口賣雞排耶。這裡每一個學生都認識我,要是被學生看到我在這裡打手槍的話我以後就不用賣了。」肥仔龍一副成熟穩重的樣子。
「干,當初是你提議的,現在想逃的話一定會下地獄!」我一把拎起假裝成熟的肥仔龍,重重給了他一腳。
四個三十歲的男人,就這麼肩並著肩,圍成圈圈打了起來。
剛剛才費了一番工夫挖了一個洞,那種硬是要打的感覺真的很虛。
「我們都三十歲了,為什麼還要做這種事,我在中華電信上班耶。」森弘簡直快崩潰了:「如果被發現了,我的鐵飯碗就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