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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裡再說一次,我跟任何人都沒有要提告。
唯二邀我提告的,一,就是主辦單位印刻出版社,他們建議我採取提告,這樣評審會議也不用召開了,直接走法律途徑最快。我問主辦單位,是不是文學獎的符合標準不是「創作道德」,而是「法律上的判定」。主辦單位說,標準是法律沒錯。
謝謝,我們都明白了。往後大家只要不全抄,就不會觸犯法律,就有機會靠有道德瑕疵的改寫,奪走第十一屆台北文學模仿大賽的獎項。
另外建議我提告的,就是評審季季,她說:「若他無法接受,應尋求法律途徑解決,而不是向學校抗議,造成該生心理傷害。」這個論點自有社會公斷。
至於新店高中校方,你們用了可悲的方式維護了你們想像中的校譽,做出最差勁的處理方式。你們的學生原本可以在跌倒後拍拍膝蓋上的砂礫、再努力站起來,從此挫折變成了戰鬥的力量。多好。
你們維護校譽的方式,會讓你們學校的學生感到臉紅,多麼錯誤的教育。新店高中的同學們,你們都不必淌這混水,那些大人的所作所為,不必要攬在身上,也不是你們的負擔。請繼續用力生活下去。
話說我到昨天為止,都還去信詢問新店高中的教務主任:「老師,我們之間的溝通管道是否還存在?」完全沒有回音。
可見我真的很蠢。
太累了,拖沓了我太多的生活節奏,什麼事都不對勁了。
如果我繼續堅持召開第二次評審會議、甚至請台北市文化局商請更有公信力的五名作家擔任評審,也許在傷害了很多人的名聲、名譽、前途下,我終究能討回原先屬於我的那份正義。但沒有人會還給我該有的公道。
不會有的。
我的小說功夫里,最重要的兩句話之一是:「有一種東西,叫正義,正義需要高強功夫。」我或許有高強功夫,可是我蠢,終究是屁。
第二句話,黃駿師父說:「要求正義,就要有奪取他人性命的覺悟。」
經過這件事,我了解我畢竟沒有這種覺悟,我不想真正毀了誰。
我的正義之旅到此為止。
朱學恆說得很對:「小孩有狀況,大人要負責!」
一語擊中核心。
陳漢寧同學,你在評審那邊是尋求不到光明的,你在學校的盲目袒護下也不會長出強壯的翅膀,時間慢慢走過,你終究會明白最大的受害者其實是自己。
你的好朋友私下寫信給我,說我其實是你最喜歡的作家,事情到了今日地步你必定也非常難受與難堪,請我務必好好跟你談談。然而我在2/20之後陸續寫了兩封信給你,你依舊一個字也沒回。你在想什麼?你在網絡上表示遺憾錯過與我私下溝通和解的機會,那麼,你又怎麼解釋你持續拒絕響應我的私信?
你昨日喜歡的作家,他在小說里不斷激昂澎湃的勇氣,你終究沒有學到。
你昨日喜歡的作家,他在日誌里拼命想傳達出的善良,你終究只是看看。
或許也算是我的失敗吧。
別人我不知道,但我在創作時需要一份凜然的驕傲,因為這分驕傲可以幫助我誠實交代靈感來源、引用註明出處、令我培養出獨特的氣味。
印刻出版社總編輯在與我見面後,說:「說不定你可以收他為徒。」
我愣了一下,淡淡說:「我想不合適吧。」
這場海嘯,深深傷害了我。
但我真的很高興,在最黑暗的時候,我看見過一道精彩的光。
我說過了,見識過這道光,終究讓我相信人性無敵。
井上雄彥借著聖僧澤庵大師的口,說道:「厲害的人,都很溫柔呢。」
我想做到。
我深信,我們發生過的每一件事,最後都會連結到往後的人生,觸發某些情感,改變某些決定。沒有一件事會是巧合的,都會成為我們人格特質的一部分。
海嘯很大,醜陋的大人並肩作戰,小孩被操作著,被引導到黑暗的那一面。
去你的海嘯。
一想起那幾個月,我是如何在彰基病房裡,深夜倚著病床,戴著口罩敲打鍵盤的畫面,我知道這不過就是一場海嘯。
閉著眼睛,忍一下什麼都不爭取,都不討,都不做,被淹一淹也就是了。
第二場突然消失的評審會議,我不給意見也不給想法了,就交給擁有恐懼炸彈版權的蓋亞出版社去處理。說真的我只是想去現場看看那些團結在一起的大人們,將他們在說那些話的姿態,用力烙印在我的眼睛裡。
到此為止。
被誤解的,被偏見的,被冷眼的,被嘲笑的,我永遠也得不到公道。
沒有看過我的小說的人,也許因為不實報導永遠對我不屑一顧。
沒有跟我相處過的人更多,不相信我說我答應的每個字都有效,就真的有效。
失去的,我也許永遠也拿不回來。
但我還是會繼續前進。
睜大眼睛,這就是你曾經最喜歡的作家。
我的人生絕對不是一場自圓其說。
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
不停,不停的戰鬥。
我知道你一定辦得到
有些人永遠也不知道他們說了某些話,為我們的人生打氣了多少。
幾個月前,我出版了自己的碩試論文改寫,叫「依然九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