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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柳慘兮兮的哀求,“主子,這會兒可不是使性子的時候呢,還沒好利索的,可不能斷了。”
弘曕腦袋一歪,尖下巴往枕頭上面蹭蹭,這會兒竟是連話都懶得回了。
弄意嘆氣,瞧這事兒,主子多大一人了,這小脾氣,真是怪,怪喜人的。不對,是又喜人又氣人。
她也知道,自家王爺主子這說一不二的性子,最是吃軟不吃硬,這會兒他打定了主意不喝藥,任他們幾個說破了天也是無法,倒不如先丟開,待會兒引得主子心情好了興許就能成呢。
“主子,”弄意想了想道,“既然您這會兒不想喝藥,奴婢們也不好勉強,可您也別老在屋裡悶著了,您看這樣成麼?外面還飄著雪,地上也是厚厚的一層了,最是賞雪的好時候,您去後面逛逛可好?”
“就是就是,”剪柳一聽,連忙丟開點心盤子,也跟著添油加醋的說,“奴婢方才已經偷偷地過去瞧了,真是好看的不得了,各色的梅花左一簇右一簇的開著,天上還紛紛揚揚的飄著雪花,美極了,比御花園都好看呢。”
要說起來,剪柳這話雖是不合規矩,但確實是實話。
弘曕最是個講究又鋪張不愛收斂的性子,修莊子院子不遺餘力,建自己的府邸自然也是海一樣的銀子流水般花出去。
幾年工夫下來,他的後院都不像個後院了,像足了景致宜人的精緻莊園。
包括弘曕現在所在的屋子,只要是他常去的書房或是演武場之流,都有直通後面的全封閉連廊、隔間,便是外面颳風下雪天氣惡劣也不妨礙在王府中穿梭。而這些隔間在府中錯雜紛繁的交叉環繞之後,又都在後面的一處大屋子匯集。
要說這屋子建的可真是妙不可言。
四面牆,除了幾處必要的承重牆柱之外,全都是直達地面的寬大窗子。而且它並未用紙或是什麼其他的金貴精緻紗糊窗,竟是直接用了整塊整塊的淺色純淨琉璃做窗!在這淨色琉璃難得的大清如此這般,真真兒的是一擲千金了。
這麼一來,不過是春夏秋冬、陰天下雨,屋裡都是亮堂堂明淨淨,既不怕打濕了,也不妨礙視線。而且地下和琉璃中間的寥寥幾片厚重牆體都通了地龍,天一冷便晝夜不停的燒,未至跟前就已經是覺得熱氣撲面。最妙的是,屋角還有一個細細的底部深處與外面泉水連著的小小水池,襯著各色的卵石,晶瑩可愛,冬日便有些水汽蒸騰的意思在裡面,再怎麼燒地龍也不會覺得乾裂。
再有,這屋子四面都被疏密有致的各色花林包圍,全都是從各處搜羅來的珍奇花木,其中更是不乏海外珍品,春夏秋冬,四季花開不敗,中間又有假山瀑布流水潺潺,令人見而忘憂。
要修建這樣的院子,耗費銀錢之重非一般王侯貴胄或是巨富之家能夠承受的。別的暫且不提,單單是那四面牆的巨大琉璃便已是天文之數,一般人聽了估計能嚇壞了。
然而他果親王是什麼人,最不缺的,便是這銀錢。所以,修就修了。
因此剪柳特特提了這個地方:風景好,氣息也乾淨,最重要的是暖和,主子也不比出門,只沿著一路的連廊小間就能過去。
話一落地,三個人六隻眼睛都齊刷刷眼巴巴的瞅著弘曕,視線火熱。
然而弘曕卻還是不為所動,懶洋洋道,“是麼,那爺就放你們半天假,去後面自己玩兒去。”
“主子!”剪柳幾乎要哭出來,扁扁嘴,小姑娘一派委屈嬌憨,“您不去,有什麼意思?”
這話放一般地方足夠張嘴,聽聽,這是讓主子作陪還是怎麼?真真的是沒了規矩。
不過弘曕最不愛計較這些,也喜她心直口快,腦子純淨,並不計較,只點頭,“那就不去。”
“爺!”一咬牙,小李子直接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說的可憐,“就算您心疼心疼自個兒,去散散心吧,這些日子您總是悶悶不樂的,沒得再把自己憋出病來,奴才們也要跟著去了!”說著就狠狠地把腦門兒磕在地上,不起來。
“爺,求求您心疼心疼自個兒吧!”剪柳跟弄意也跟著跪下了,他們這一弄,屋裡屋外的一大幫子奴婢太監侍衛的也都跟著呼啦啦倒了一大片,排山倒海一般,那架勢,跟乾隆出巡半點兒不差。
事到如今,小李子幾個也算是瞅個八九不離十:自己主子這是在變著法兒的折騰自己呢。
瞧瞧,藥不吃,書不看,連散心也沒了興致,這不是要把自己生生往死里折騰是什麼?
素日無往不利的和親王這會兒是不能用了,可他們是奴才啊,既然勸不動,那也只能拿這條賤命賭一把了。
賭的,就是外人看不見的果親王的悲憫之心。
一盞茶之後,小李子等人知道,自己賭對了。
久久合著眼的弘曕長嘆一聲,用力捏捏眉心,搖頭,“罷罷罷,也就是你們吃准了爺真下不了狠心打發你們去山上莊子不是?”
弄意正色賣乖:“哪兒啊,爺最是心地仁厚的,這要那樣,必定是奴才們犯了天大的過錯。”
弘曕失笑,扯扯依舊蒼白的唇,“還下雪呢,地上涼,起來吧。”末了又真的拉下臉來,眼底冰冷一片,“不過,只此一次。”
眾人知道弘曕言出必行,頓時冷汗涔涔,忙磕頭喊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