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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急又快的一大長串話戛然而止,在冰冷而寂靜的空氣中緩緩迴蕩,勾勒出一片難言的沉寂。
半晌,弘曕才從這一番堪稱平地雷的爆炸性話語中籠出頭緒來:五哥,親了自己?
什麼時候?
禿嚕禿嚕說完了,弘晝果真覺得身心一片暢快,連身子都似輕了好幾斤,然而,事情的發展似乎並不像他預想的那樣:小六兒沉思片刻,爽朗大笑,至此之後兄弟二人之間芥蒂盡去,手足之情更進一步!
但是,小六兒你臉上的這片濃到化不開的震驚和意外是怎麼個意思?!
弘晝不受控制的向後蹭蹭腳尖,僵硬的扯扯嘴角,“那個,六兒,你別說,你不知道啊?”
弘曕緩而又緩的抬起頭,滿臉的表情似驚非驚,似怒非怒,滿是疑惑和意外,一字一句,仿佛說的十分艱難,“五哥,你說你,親”
弘晝的一雙眼睛刷的瞪得老大,幾乎要從眼眶中飛出來。他簡直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幾個耳刮子,讓你再瞎猜,讓你再瞎緊張,沒事找事!
“啊哈哈哈,”他無比艱難地扯出幾分比哭還難看的僵笑來,胡亂的打著哈哈,四下亂看,見果然沒旁人才稍稍安心點,“那個我剛胡說的啊,六兒你甭放心上,我沒睡醒, 啊天兒不早了,我這就回府了啊,回見。”
剛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的弘曕並未上前追問,只是靜靜的立在原地,看著那遠去的背影,神情似喜似憂。
良久,小李子過來,“爺,冷呢,您也回吧。”
弘曕最後往遠處瞥了一眼,點頭,“嗯。”
回去的路上,他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一樣,一遍又一遍的撫過自己的唇。
親了我?
是這裡麼?
不過,他的眼神黯淡下來,手用力攥緊,放回身側。
既然你認為自己是胡說,那就是胡說了吧。
接下來的日子裡,太忙,忙到弘曕幾乎沒有空閒來傷心。
因為臨近過年,加上回疆又要來訪,禮部的事情格外瑣碎而煩亂。而負責此次接待事宜的三阿哥和四阿哥卻是第一次負責這樣的大事,少不得要多多向弘曕請教,因此雖然他留在宮中,竟也沒多少時間陪太后閒話。
而和親王弘晝,因為手頭上還管著內務府的事務,近日來卻也一改往日偷懶耍滑的習性,臨近年關也被樂見其成的乾隆使喚的腳不沾地,就連一貫少言的莊親王都欣慰的誇獎了幾個小的好幾番,說什麼四哥顯靈之類之類。
今天是阿里和卓進宮的日子,晚上會有一次大的宴會,弘晝一大早就開始準備,心裡帶著幾分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激動。
他輕笑一聲,搖頭,又不是什麼百年一見的勝景兒,雀躍個什麼勁!
吳扎庫氏在一邊幫著整理,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沒忍住,“今兒不是晚宴?爺何必要去的這樣早?”。
弘晝略一沉吟,搖頭,“好些日子沒見皇額娘了,也該先去看看。”
吳扎庫氏手中的動作一頓,笑容勉強,似是漫不經心的問道:“爺今晚定會回來的吧?”
弘晝一怔,繼續搖頭,“不一定,保不齊會鬧得很晚,說不準就留下了,福晉不必等我。”
吳扎庫氏的臉一下子變的刷白,仿佛魔怔一樣,竟然一下子就把弘晝頸間掛的朝珠扯斷,幾色珍寶打磨而成的珠子噼里啪啦落下來,在地上踢踢踏踏的又蹦又跳。
“嗯?”弘晝很驚訝的看過去,卻並未生氣,“你一向是個穩妥的,今兒是怎麼了?想什麼呢?”又扭頭對著小順子道,“去取那串備用的來。”
“不會回來了,不會回來了,那人在宮裡,不會回來了。”吳扎庫氏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一樣,著魔一般一遍遍的重複著。
“嗯?”弘晝疑惑的看著她,皺眉,“到底怎麼了?嘀咕什麼呢?”
“怎麼了?”吳扎庫氏苦笑幾聲,緩緩抬起頭來,面容淒楚的看向弘晝,“怎麼了?爺,您當真不知道麼?當真,未察覺嗎?”
弘晝直覺今天的吳扎庫氏有些不對勁,隨手屏退了所有伺候的,“福晉是怎麼了?”
吳扎庫氏的嘴唇顫了幾顫,像是再也無法承受一樣,死死地揪住自己的領口,極力壓抑著喊道:“爺,我忍不了了,忍不了了!我以為自己可以裝作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繼續下去,可是,可是我錯了,我忍不了了!再也忍不了了!”
弘晝沉默,更加狐疑的看她一眼,“福晉究竟什麼意思?”
吳扎庫氏大口喘著氣,眼眶無法抑制的紅了,她渾身發顫,不復往日的溫柔平和,死死地盯著弘晝,眸色發紅,說出的話幾近嘶吼,“爺,別騙人了!別騙您自己了!什麼看望太后,其實您想看的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人!六王爺!只有六王爺!”
弘晝愕然,反應了好久才猛然意識到吳扎庫氏口中的六王爺就是弘曕,心臟驟然一緊,口中下意識的呵斥道:“你這話好沒意思,他是我弟弟!爺即便去看又如何?”
吳扎庫氏慘笑幾聲,眼中似有淚花閃動,她哽咽道:“您終於承認了,承認了,其實您心心念念掛著的,只有他六王爺一個!”
“爺說了,那是爺的弟弟,唯一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