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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四指了指天青色的一匹,小牛子道,“一般家用下人多用青色,這顏色不好,湖藍的如何?”
司徒四從來不是挑剔的脾氣,“嗯,也成。”
小牛子道,“這湖藍的,用玄色鑲邊就好,穩重。再做一身雪青的,用大紅的鑲邊,富貴。連同四身細棉的裡衣,一併在你們這裡做吧。”
夥計拍小牛子馬屁,“小爺眼光真箇好。”
“按我家兄弟的尺寸裁衣裳,你給我個公道價錢,以後我家哥哥們的衣裳也在你這兒做。”
“一定一定。”夥計按規矩收了定銀,又問了府上地址,笑道,“小爺頭一遭在我鋪子裡做衣裳,我叫最好的裁縫來縫,我鋪子裡上上等的針線手藝。也不敢叫小爺久等,三天後就給小爺送去。”
小牛子點頭,鼻子裡哼了一聲,看司徒四量好衣裳尺寸,就叫著司徒四走了。
司徒四問,“小牛子,你不做新衣麼?”
“你大字都不認得兩個,粗野的很,才須好衣好衫的裝點相貌門面。”小牛子撇撇嘴,“我是誰啊?你沒聽說過一句話麼,叫‘腹有詩書氣自華’。就是說,人要有了學問,不用穿什麼好衣裳就能有很好的風度氣派。我不用穿這衣裳也比你強。”
司徒四“切”一聲,“就你這烏漆抹黑的模樣,還天天嫌棄別人!”心裡覺著小牛子給自己裁了好幾身新衣,自己反是一件不裁,司徒四道,“小牛子,你雖丑了些,還是去裁兩身新衣吧,要不,我穿上新衣,豈不是顯得你更丑了。”
小牛子給了司徒四大頭一拳,問,“你還要不要吃花餅了?”
司徒四叫,“當然要吃!這都晌午了,咱們乾脆在外頭吃午飯唄。”
“也行。”
司徒四年紀尚小,少年愛顯擺的臭美脾氣是一樣的。待得了新衣,司徒四立刻換了,先給小牛子瞧,一個勁兒的沒完沒了問,“怎麼樣?俊俏不?”
小牛子哼一聲,撇嘴,“衣裳是好看,就是穿衣裳的人不咋地。”
司徒四正要反唇相譏,小牛子招招手,“過來!這麼好的衣裳,你還弄個雞窩腦袋。”
“昨天洗了頭就睡了,誰曉得今早就成草窩了。”
小牛子拿著梳子,“來,我給你梳梳。”
司徒四笑嘻嘻的坐下,小牛子踢他一下,“先去打盆水進來,就你這雞窩腦袋,不醮水哪裡梳的通喲。”
司徒四屁股都坐椅子上了,不想動彈,扭頭賠笑,“小牛子,你伺候我一回唄。”
小牛子眥牙冷笑,“怕美死你。”
司徒四唧唧咕咕的打水去了。
小牛子有一雙巧手,司徒四那雞窩腦袋給他用小梳子醮了水一點點的梳得順溜後,再挽一個男子常梳的髻,用成衣鋪子裡送來的與衣服成套的髮帶系好,露出司徒四濃眉大眼的清秀模樣。小牛子拿銅鏡給他照照,“雖說銅鏡看不大清,也有個模糊輪廓,覺著如何?”
司徒四咧嘴傻笑一陣,說,“小牛子,你真會梳頭啊?以後你天天給我梳頭吧?”
“怕美死你。”小牛子拍他背一下子,“出去給三哥他們瞧瞧。”
“噯!”司徒四忙跑出屋去找他哥了。
小牛子搖頭一笑,真箇傻瓜豬頭四。
這是司徒三這一輩子頭一遭見他家兄弟有了個模樣,賈源打趣,“喲,小四,你這是要去相媳婦啊!哪兒來的新衣,怪俊的。”
司徒四喜滋滋地,“小牛子給我去成衣鋪子裁了兩身,都是用的上好的料子。你摸摸看,滑溜溜的。”
賈源還真摸了一把,道,“是噯,還怪軟的。”
司徒四揚揚下巴,“那是,既好看,穿著也舒坦。”
賈源笑眯眯地,“小四,要說這種好衣裳,也就配你穿啦。”直把司徒四夸的找不著北。
司徒四一整天的心情都飄在雲端,司徒三私下問他,“小牛子怎麼突然想起給你裁新衣了。”小牛子手裡的銀子還是他給的,司徒三向來敬重會念書的人,想著不知小牛子先時何等出身,反正自從小牛子來了,他私下觀察了一段時日,並沒有什麼歹心。想到小牛子既會念書,又想念書,緣何不成全了這孩子?於是,司徒三就私下給了小牛子十兩銀子叫他拿來買書看。
不想,小牛子竟用這銀子給司徒四裁了新衣。
司徒四是個實誠人,道,“前幾天我們不是去彪哥家裡給嫂子送果子麼?嫂子叫丫頭拿棗子給我吃,小牛子說她瞧不起人,不把咱們當彪哥的兄弟,只拿咱們做奴才一般。他又說現在人們勢利,只認衣裳不認人,就叫著我去裁了新衣。我說也給他裁兩聲,他不要來著。”
司徒三聽到司徒四說張彪新娶的婆娘拿棗子打發自己弟弟,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卻也沒有當下說什麼。這些年的歷練,司徒三很有些城府,只笑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彪嫂子的事,不要跟別人說。這衣裳裁的也好,咱們現在手裡不差銀子,以後多裁幾身才好。”
司徒四歡喜的應了,道,“哥,既然小牛子不喜歡新衣,他是喜歡看書的,不如你給我些銀子,我買幾本書給他,他定歡喜的。”
司徒三笑,“你能這樣想再好不過,小牛子跟著你,又知道護著你,你待他也要像兄弟一般。”又拿出一錦袋的銀兩,道,“且拿去花用,男子漢大丈夫,手頭上不能小氣了,不過,也不能亂花瞎花,知道不?”
“嗯嗯。”司徒四接了他哥的銀子,反正在司徒四心裡,他哥的就是他的。
然後,第二日司徒三就看到他弟弟頭上添了玉簪,腰間懸了玉佩,腳下換了錦靴,從頭到腳都仿似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一般。
就是張彪也贊了一句,“小四這樣打扮出來,倒顯出幾分俊俏來了。”
司徒四摸摸頭,呵呵傻笑,“小牛子給弟弟挑的。”
司徒三道,“小四傻不啦唧的,不知道個潔整,我也懶得替他收拾,小牛子倒不錯。大哥,我想著,先時咱們被人瞧不起,不就是因為咱們沒銀子麼。如今兄弟們的日子好過了,不琢磨著,不單小四,就是阿源阿演他們,以後也都穿綢緞衣裳。弟兄們有了臉面,不就是咱們的臉面麼?”
張彪哈哈大笑,“就是這個理!”
倒是張彪新娶的老婆彭氏有一日道,“以前看你那些屬下還是棉布衣裳,如今倒是富貴了,個個華衣麗服。想來是你的生意越發好做,屬下也跟著沾光富貴了。只是,看你每月交給我的銀子還依舊是老樣子。莫不是藏了私房?”
張彪道,“這是什麼話?我兄弟穿的鮮亮難道不好?”
“好,怎麼不好?”彭氏長眉微挑,自眼尾瞟出一抹風情,唇角卻是噙著一抹冷笑,“我只擔心你個大實誠,天天剖心剖肺的對你那些個兄弟,最後倒不知這銀子姓誰名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