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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
第271章 戰事之二
人都是感情生物。
是人就不可能沒感情,何況林靖這種向來愛憎分明之人。
其實,與徒小三的猶豫不同,林靖早就想通了的。他與大哥雖則情分好,但,立場從來不同。他也是來這世上一輩子,不能這樣窩窩囊囊、藏頭露尾的過,他有他的志向,既不相同,分道揚鑣是早晚的事!
張夫人帶著水離在海上做生意,林靖與徒小三則準備著即將到來的戰事。
林靖絕對是個將朝廷研究的透徹至極的高手,果然,晉中軍先動了。其實,這個時候關外軍出動拿下雁門關,並非沒有可能,北靖軍卻沒有動。
北靖軍的平靜,也引來了林翊的關注。
舒靜韻道,“原想著,先前北靖軍竟敢上那等奏章,想是與朝廷撕破臉了。這樣的良機,竟未有所動,也是稀奇。”
“反常必為妖。”林翊的眼睛落在面前大案上平鋪的地形圖上,話卻是與舒靜韻說的,“你覺著,北靖軍還未與朝廷撕破臉?”
“破是破了,可眼下關大將軍正在江南平叛,於北靖軍而言,天賜良機。他們離晉中不遠,晉中那裡的消息,怕也瞞不過他們的。我原以為,他們必是要動一動的。”舒靜韻的眉梢微微擰起,訴說著心中困惑。在他看來,北靖軍絕對不傻,而且北靖軍的統領林大將軍雖崛起於寒微,於戰事卻是極有天分之人。這樣的良機,北靖軍焉會錯過。
林翊的視線自地形圖移開,轉身在一畔的玫瑰椅上坐了,指一指下首,舒靜韻一併坐下,舒靜韻突然道,“你說,阿靖會不會還在?”
這話卻是問得林翊罕見的沉默起來,良久,林翊端起手邊有些涼掉的茶抿了一口,口氣是再冷淡不過,“當初,朝廷必要說關外軍葬送在了野人嶺,我便沒有附和這種說法,倒不完全是礙於兄弟情分。關外軍一向悍勇,段飛羽雖出身叛軍,公允而言,亦是難得猛將。除非見到他們的屍身,不然,直接說關外軍在野人嶺全軍覆沒,未免輕率。”
“你記不記得,金陵王之亂平定後的第三年,關外軍中屢屢出事,不少中高品將領不是查出貪鄙事,便是出外繅匪不慎殉身。可那一場官場風波後,整個關外就迅速的平靜下來,至今安穩。”舒靜韻身子微向前傾,聲音低的只有他二人方能聽到,“北靖軍與朝廷反目後,我著人悄悄查了關外石總督的家眷,你猜怎麼著?”
林翊看向舒靜韻,他的面色依舊是平靜的,不知為何,心下卻是不由一動,舒靜韻道,“石總督所有相近家眷皆已離開老家,去了關外。”
林翊一嘆,“石總督在關外總督的位子上總有十年了,至今平安,倘關外有異動,必然少不了他這位封疆大吏的配合。”
“我擔心的是,如今北靖軍的大將軍,前江南大將軍,可是姓林的。”舒靜韻的聲音愈發轉低。
“林靖並不通武功,這絕不可能是他。”
“可據我所知,這位林大將軍身邊有一位姓李的秀才,這位秀才曾在泉州立下赫赫戰功,當年,皆因清流不滿,說這位李秀才手段酷烈,全無讀書人的仁義,故,李秀才終未論功。這位李秀才,單名一個青字。李青,立青,便是一個靖字。”舒靜韻兩指輕揉眉心,卻是揉不開心中那股子揮之不去的詭異,“只是,阿靖一向與朝廷不睦,如果是他,他又為何要南下為朝廷剿匪?”
“為了軍隊。”
在靜寂的唯有二人的書房,林翊的聲音並不高,卻又似被這寂靜的冬夜放大了無數倍,如一記重錘落在舒靜韻的耳際心間。舒靜韻猛的自椅中而起,震驚的望向林翊。林翊的目光依舊平穩的波瀾不驚,“關外軍即便能活著從野人嶺出來,所剩者,怕是寥寥無幾。關外一向地廣人稀,當年平金陵王之亂,他不見得會把家底全都兜出來,但,當時關外軍足有三萬人,怕也是他的大半家業。人口增長不比別的,他要重整基業,必然要重新徵兵,可關外沒有這麼多的青壯,他必然要往他處尋摸人。京城他不會來,連帶著直隸等地,都是京畿重地,他如果過來,太容易被人發現。西面有晉中軍與邊軍,也不是他能分一杯羹的。唯江南,歷經金陵王之亂的江南,非但遠離京師,彼時江南剛經戰事,百廢待興,就是先時的本土勢力也必要重新恢復的時間。他到了江南,很幸運的趕上了朝廷要平倭的戰事。還有哪裡比軍中能更明正言順的招到人呢?所以,如果真是他,他不是在為朝廷剿匪,他是在為自己練兵。”
“以戰練兵。”舒靜韻緩緩的坐回椅中,他震驚的不僅是林靖隱姓埋名的在江南撥弄風雨,舒靜韻狠狠的一握木椅扶手,“竟還被他將這支江南第一軍帶回了關外!”
舒靜韻思緒極快,他很快想到癥結,“就不知,章總督是不是知曉他的身份?”這話,雖則舒靜韻說出,卻並非舒靜韻最關心的,舒靜韻目光微沉,極快的說了句,“如果章總督知道他的身份,還肯自盡,當真是成全了他!”這話,已是疑了林靖與章總督之死相關。不怪舒靜韻疑心,委實是,林靖自章總督之死中得到的好處最多。
若是章總督的自盡有林靖參與,難保今江南之亂,林靖沒有從中漁利。
林翊與舒靜韻的目光交匯在一處,他們同時意識到,這些年,遠離京城的林靖究竟成長到了何等的程度。他早不是當初好鮮衣怒馬的豪門公子,如今的林靖,已是可在這萬里江山翻雲覆雨的人物。
饒是林翊與舒靜韻這兩位同林靖有著深刻情義的人,心驚的同時,亦皆是五味陳雜,說不出心中滋味了。
不過,感情上的紛雜並不會影響林翊的判斷與決定,他道,“明天給夏家下帖子,夏家三郎不是回京了麼?讓他過來,我有事相詢。”
“是。”
這一番在江南的所作所為,便是徒小三也得說,多賴林靖機謀之功。而林翊、舒靜韻竟能僅憑推測便猜出其間七分,非極為了解林靖之人,非林舒二人資質不能為也。
不過,眼下也只是猜測罷了。
這猜測,在第二天林翊與夏三郎相見時得到了確認。
夏三郎雖則也是在官場多年曆練,但較之林翊還是欠缺些火侯。林翊不論是詐還是問,夏三郎很難不露出破綻。夏三郎輕聲道,“他也是好意,想為朝廷盡一份心力。”
林翊不留情面,“若是北靖軍沒反時,你與我這麼說,我信。現在這樣說,你自己信嗎?”
夏三郎的臉色隨之一變,可見其心緒之激盪,良久,夏三郎方恢復了平靜,“北靖關為流寇倭匪所破,當時,朝廷要調江南軍北上剿倭匪,我在朝上是極力反對的,可是,朝廷哪裡肯聽。如果朝廷能聽,起碼江南軍回不到關外。”
“你當初為什麼不來與我說?”林翊追問。
“為什麼?”夏三郎平靜的眼神如同平靜的冰面,陡然裂出絲絲冰痕,他眼眶慢慢的浸潤出一絲紅,聲音既低且狠,“阿靖是誰,他是為我妹妹報仇血恨的人!這些年,他從沒有忘記阿初,從未婚娶!他是我的妹夫,我的弟弟!就是朝廷律法,還有親親相隱一條!他隱姓埋名,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我為什麼要說?我對朝廷的忠心,已經盡了,是朝廷不肯聽我的進諫!江南軍回到關外,是朝廷自己調江南軍到北靖關平叛,北靖關與江南今日之局,不要說江南軍,就是我也想問一句,章總督安在?朝廷自己逼死章總督,自斷臂膀,怨得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