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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說徒小三對朝廷的灰心,就是陳柒寶聽那些個朝中大臣瞎吡吡的事,什麼林靖林酷虐,活剝人皮,這他娘的都在打仗,你死我活的時候,不酷虐的都死了!陳柒寶因此事剋扣戰功,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徒小三把從欽差那裡打聽出來的始末與林靖說了,林靖譏誚道,“把那些個說我酷虐的都該打發到江南來,與倭匪戰上一戰,他們便曉得什麼是酷虐了。”
徒小三道,“不必與那些個渾人計較……”徒小三要說什麼,就有親衛回稟,說是孔巡撫請將軍過去有事相商。
林靖冷笑,“當真好笑,你是正二品,他不過正三品,倒叫你過去。”
“以後閩地還少不得要有戰事,何必在這等小事上計較,我過去又有何妨?”徒小三知道,朝中重文教,故而,文官的地位一向是高於武官的。如同品階的文武官來說,武官便要略遜於文官。甚至,高上半品的武官,有時亦不如低半品的文官有發言權。如章總督這樣正經進士出身任封疆大吏的自是不同,但,如徒小三這般,地地道道的武官,在官場中,當真是不若文官光鮮的。故,孔巡撫請徒小三過去說話,倒也不算太過失禮。
徒小三這性子,只要不是觸及他底限之事,他一向隨和。林靖則是一伸手臂攔住徒小三,與親衛道,“你去一趟巡撫衙門,就說,大將軍正在升帳,與諸將商亦戰事,此時怕是沒空。若孔巡撫得閒,就請孔巡撫過來說話。”
親衛是徒小三自關外帶來的親信,知道有時候林靖說話比他家將軍還要管用的,當下偷瞧將軍一眼,見將軍無所吩咐,便去巡撫府那裡回話。
孔巡撫原是想請徒小三過來說一說林靖軍功之事,結果,沒想到徒小三沒來,反是請他過去。孔巡撫當下有幾分不悅,好在,他到底為官多年,心機亦是不缺,當下與那親衛笑道,“那也好,你先去吧,本官一會兒就過去。”待打發了親衛,孔巡撫的臉立刻沉了下來。孔繁御亦是不禁眉心一凜,繼而道,“這林將軍好大的派頭。”
倒是楊先生道,“如今是林大將軍了。”
孔巡撫緩緩的舒了口氣,淡淡道,“大將軍如今官居正二品,的確該是我等過去拜見。”與楊先生道,“知會謝知府一府,倒不若同去給大將軍請安。”
這一回,這口對武職出身的徒小三低頭請安的氣可當真不好咽。
便是謝知府,以往徒小三較他品階高,他也不見得如何就將徒小三放在眼裡了。當初,便是徒小三要在泉州治下的縣鄉募兵,不也要差譴自己的心腹李青李秀才過來與他商議的嗎?
可如今,徒小三因戰功升了正二品,論官階,當真是要他們過去請安的。
只是,想一想徒小三的出身,原不過寒家子弟罷了!
謝知府還與自己的幕僚鄭允道,“我倒是無妨,本官不過居四品知府位,便是那一位,難不成,還真去將軍府請安?”那一位,自然是說的孔巡撫。
鄭允道,“若非如此,孔巡撫怕不會特意打發人過來與大人說的。”
謝知府唇角一哂道,“這正式的請安見禮,從來都該是早上去的,這都什麼時辰了,午飯都吃了。罷了,既然巡撫大人說要這會兒過去,那就過去唄。”說著,命人準備車轎,先去巡撫府,而後,二人一道去的將軍府。
待到了將軍府,謝知府沒忘了給孔巡撫上些眼藥,笑道,“原我想著,該是明日上千正式過來給大將軍請安。偏生巡撫大人心急,打發人到我那裡,便這會兒過來了。還請大將軍恕我等失儀之過。”說著,起身施了半禮。
孔巡撫給謝知府擠兌的,臉色便不大好看。孔巡撫道,“委實是有事與大將軍商議,我想著,也請孔知府聽一聽,故而便過來了。大將軍何嘗是拘泥之人了,何況,咱們都在泉州為官,哪一日不相見呢?如今還是招待欽使的事要緊些。”
謝知府也只是虛虛的刺了孔巡撫一句罷了,並未再與孔巡撫打嘴仗,聽到孔巡撫說招待欽使一事,謝知府亦道,“是啊,先時忙著戰後撫恤,咱們這裡還是要有個章程的。”
徒小三道,“不是吃過酒了嗎?這幾日,欽差也是住在巡撫府里,還要如何招待?”
孔謝二人聽徒小三這話,都有些瞠目結舌,想著徒小三重陽收禮頗得官場真義,如何在招待欽差這件事上就木頭了?不過,再一想徒小三的出身,官場資歷,二人俱都有釋然之感。是啊,原就是窮小子出身,因則運道好,打過幾場勝仗,得了官兒,可他正經哪裡見過欽差,又何曾招待過欽差呢?
不得不說,林靖直接把倆人召到將軍府聽吩咐這事,委實刺激到了二位大人。人家徒小三縱是對於招待欽差之事不大在行,但,且不提以前徒小三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就是這幾年在鹽城,一次次的戰功,朝中俱有賞賜,徒小三能沒見過欽差麼?不過,接待欽差一事,徒小三還當真不熟。
林靖便說了,“這位欽差大人是還有什麼別個職司麼?”
這一句,當真是極為鋒銳的一句,直接切到重點要害之處。孔謝二人不由暗道,怪道大將軍會請這麼個秀才做幕僚,還是秀才懂行啊。孔巡撫便道,“是這樣,欽差大人來的時候,陛下還交待了,讓欽差大人代為看一看江南民情。”
林靖道,“既是要看江南民情,只咱們這裡,卻是不好拿主意的。這樣吧,我著人去總督府那裡問一問,看一看總督大人是個什麼章程?”
孔謝二人見林靖這般說,俱都沒了別個話,因為,林靖在應對上委實太過懂行,以至於,二人皆無了言語。當然,肚子裡笑話徒小三土鱉沒見識的話,因著林靖,在肚子裡打了個轉兒,轉而變為:再機伶有什麼用,還不是半點戰功賞賜都無!
肚子裡刻薄了一回林靖,二人也沒別個事情商議,賀過徒小三升官一事後,便起身告辭了。他們簡直不想在這將軍府多呆半刻,依他們的出身,他們文官系統的官位,竟要過來向一位武官請安,當真是,辱沒聖人啊!
二人出了將軍府,一前一後離開,孔巡撫還好,謝知府這裡,鄭允卻是道,“李秀才戰功之事,可需向李秀才通一通氣?”
謝知府眼皮略撩,深沉的眸子裡划過一道寒光,謝知府輕聲道,“不必,憑李秀才的本事,這件事想打聽出來並不困難。他自己打聽的,豈不比我們過去說要好?”
鄭允點點頭,也便不再多言。
關於欽差要看一看江南民情之事,林靖打發史副將跑了一趟總督府。殊不知,章總督與何先生此番也正在說這一回的泉州戰功,章總督嘆道,“阿青以往雖無官職,而且,他雖只是文職,此番泉州之戰,能有此大勝,若依我說,首功便是阿青。這朝廷怎麼……”一點兒不賞賜林靖,這也太令人心寒了。
何先生道,“老公爺委實太糊塗了。”這裡的老公爺,說的便是今身兼衍聖&承恩二公職的孔太后的親爹孔老國公。無他,林靖暴虐成性,便是孔老國公帶頭上的摺子。依孔老國公的意思,林靖活剝人皮,手段酷虐非人,倘恩賞太過,便又是一位酷吏,有損聖君之名。有孔老國公帶頭,朝中清流更是瘋了一般的上本,鬧得皇帝陛下,就在聖旨中給了林靖個口頭表揚,余者恩賞,一概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