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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志高憤憤地罵,“狗日的老大下的黑手,張嬸子叫人在林子裡給陷害,是狗日的老二叫人去的。”他本就是個伶俐人,何況張氏的老實,人盡皆知。柳志高又與司徒三走的親近,再不信張氏能做出偷人之事的。柳志高道,“三哥,你說,是不是老大、老二下了套兒啊。”
司徒三沒說話,問,“燕伯呢?”
“我爹去里長家了,奶奶的,里長也不是個人,怎麼就信了那兩個狗日的話了呢。”柳志高道,“我爹說了,三哥你把傷養好。他去里長家給三哥跟小四討個公道回來。”
司徒三並沒有病幾日,不過十來天,腦後的傷便好俐落了。帶著司徒四到張氏被沉的水潭邊燒了些紙錢,司徒三便打算離開司徒村。
柳志高急問,“三哥,你不在村子裡,那要去哪兒?”
司徒三的眼睛黑沉沉的,“走到哪兒算哪兒吧。”
燕伯臉上帶著些傷,沉默半晌,說,“三兒,你若是挨過這些時日,再做買賣,不是難事。”燕伯並不姓司徒,原是遷來的。在宗族社會,一個外姓人,再如何武藝高超,要對抗他姓宗族時,力量依舊是弱小可憐的。燕伯滿心不忿為司徒三討公道,還與姓司徒的打了幾場,身上臉上都掛了彩。
司徒三搖了搖頭,“不必了。志高跟我這一年,該學的也都會了,薛老闆那裡,志高也去過。待我走了,阿伯,你跟志高接著倒騰藥草,也是條生計。你這把年紀,別再去山上打獵了。”
柳志高眼圈微紅,很是不舍,“三哥去哪兒,也帶上我。我一直跟三哥在一處的……”
司徒三離開村子不過一個月,司徒大司徒二都死在了家裡,司徒奮惶惶不可終日,不斷的念叨道,“定是司徒三回來報仇了,司徒三回來報仇了。”
把親娘里長太太都念的心驚肉跳,更不用提本就心虛的司徒里長了。
一輩子就幹過這一件心虛的事,但,這一件事,卻使得人家家破人亡、母死子散,不必司徒三來報復,司徒里長已是心裡壓力過大,病在了榻上。再加上司徒村出了這樣的滅門之案,他這個裡長也做到了頭。知縣李大人也沒有在家哄小老婆的心了,親自帶了衙役來司徒村調查。
李大人到底不是包青天,查了許多日子,也沒什麼眉目,整日長吁短嘆、愁眉不展。官員每年考核,李大人這種身為一縣父母官,治下出了兩起滅門慘案,不要說升職了,怕是官位不保。
結果司徒大司徒二兩家命案尚無頭緒,沒過幾日,司徒村前里長家也死了個乾淨。
李大人愁的幾乎也想跟著死了一了百了。
倒是此時,衙門一小役馬陸尋了絲風聲遞給了李大人,“小的有個遠房親戚是司徒村的,聽說司徒大司徒二司徒奮死前都曾在鎮上財博,欠了一屁股的賭債。不知,這與他們被滅口,有沒有蹊蹺?”
馬陸遞了一絲線索上來,李大人便順手將此事交予馬陸去辦。
馬陸本就是豐饒陽土生土長的,在衙門裡做個小役,地頭兒熟的很。這絲線索,倒不是他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得來的,實是柳志高給他送來的。
柳志高這些天也過的熱血澎湃,司徒大司徒二以及司徒奮三家都死個精光,柳志高燕伯父子兩個私下說起,都覺著是司徒三沒走,這是報仇來著。
柳志高與司徒三交情極好,這時候,他怎能不助司徒三一臂之力。馬陸這條線,本就是司徒三牽起來的。且司徒三在時,過年過節的,從不虧了禮數,他人又機伶,也捨得銀子打點,故此,與馬陸關係很是不錯。
如今司徒三家裡出了這種事,馬陸私下很是感嘆了幾回。
接著沒幾日,柳志高就找上他了。柳志高常年跟在司徒三身邊,他是個聰明人,把司徒三的處事手段倒也學了幾分。柳志高並沒空手來,司徒三走後,他便聽司徒三的,接司徒三的班,繼續倒賣藥草。在司徒三離開的時候,燕伯將家裡給柳志高攢著娶媳婦的銀子都給了司徒三做盤產、路上用,如今柳志高手裡不過是些倒賣藥草來的活錢。不過,既然要打點跟馬陸的關係,柳志高也沒小氣。
馬陸見了他,著家裡婆娘備了酒菜,兩人邊喝酒邊說司徒三的事,說到傷心處,柳志高淚流滿面,馬陸想到司徒三的好處,也跟著狠狠的嘆了幾口氣,又勸柳志高。
柳志高此來是有目的的,此時正好開口,道,“這回兄弟算是明白了,我跟我爹不姓司徒,外來人,在村里但凡說的上半句話,也不能眼看著張嬸子給……”抹一把眼淚,柳志高道,“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我出息有限,如今只盼著哥哥你步步高升,日後也提拔提拔兄弟。”
馬陸嘆道,“我這人你還不知道,真有本事,也不能叫三弟受這等委屈。”
柳志高喝得三分醉,“我不如哥哥,在衙門當差。哥哥這樣年輕,尋個機會往縣太爺跟前露個臉兒,還怕沒有前程麼。”
“兄弟,你哪裡知道衙門的事。我倒想露臉,也得有機會呢……”
柳志高便將此“機會”遞給了馬陸。
柳志高眼睛紅腫,道,“司徒大司徒二司徒奮先時欠了賭場大筆銀子,他們哪裡有的錢還,說不定是賭場裡的人滅的口……”
柳志高將馬陸往賭場上面引,馬陸想在縣太爺跟前出人頭地,便將此線索告知了縣太爺李大人。李大人順手將賭場之事交給馬陸來辦。
在任何時候,國家都是最大的暴力機關。
一個小小賭場,與縣衙硬碰硬,那完全是白給。
很快賭場裡便有頭目張老虎便尋了馬陸來走關係,一口一個馬老爺,恭敬的很,也給馬陸送了重禮,只求他高抬貴手。馬陸是豐饒縣本土人士,倒也不欲與這幫子亡命之徒翻臉,板了臉道,“你們不令我為難,我定不令你們為難。你們一出手便把司徒村三家給滅了口,這樣的手筆,誰能遮掩了去!”
張老虎滿嘴的冤枉,道,“唉喲,馬爺爺,可冤死咱們了,咱們向來是和氣生財,求財不求命。人命關天,咱們可沒那膽量。”
馬陸冷冷一笑,“張爺若是這樣跟我說,可就是為難我了。”
張老虎見馬陸不信,也有些急,他瞪著眼睛道,“馬爺,我跟你直說了吧,那幾個小子是欠了我賭場幾十兩銀子。可後來,他們銀子都還了,我幹嘛還去害人家性命!”
馬陸立刻聽出些門道,“還了?什麼時候還了?”
張老虎道,“沒幾天就還了。”
馬陸也知道司徒三的家業被族中收走的事,但,按規矩,司徒三與司徒大、司徒二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算不得親兄弟。便是司徒三的產業收歸族中,也落不到這兩個的頭上。
馬陸能跟縣太爺老婆的陪房的男人攀上交情,如今又在縣太爺跟前領了這差事,正憋著勁兒想著露一露臉呢。馬陸本就是個愛鑽營的人,腦子轉的不慢,另行問道,“張爺,你們賭場那一套,我也清楚。那幾人,不過窮小子,若無人設套,入不了你們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