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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誤用人,不過小誤,若能及時止損,未嘗不是英明之主。可是,因他心胸狹隘,令功臣寒心,章總督自盡。鄭總督收拾不了江南局勢,如果當初他肯回護章總督,此時著章總督下江南平叛,何需要遠調關大將軍來此。”林靖道,“就是再退一步,只要章總督還在,三哥想收攏江南軍,便遠沒有今日這般容易。是皇帝陛下自己,自斷臂膀,自作自受。”
張夫人聽到最後一句,不由看林靖一眼,這麼說,章總督之死,於他們還是有益的。林靖似是看懂張夫人的眼神,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張夫人低頭,抿了口茶,繼續問,“江南之事,若阿靖你來辦,當如何?”
林靖道,“江南這些豪族,說他們難對付,是因為,他們本身在江南經營多年。就像一棵大樹,扎的根深了,你想砍掉它,縱是有再鋒利的刀,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功夫,必要徐徐圖之。”
徒小三道,“姐,你看這世道,就是皇帝換了人,許多大族,依舊是該富貴的富貴,該榮華的榮華。就是咱們,到一地,對當地士紳,也要略客氣些的。哎,有時我想,便是江山傾覆,皇族滅絕,也許到那時候,大族依舊是大族。”
張夫人感嘆,“未嘗不是如此。”
林靖笑道,“倘明君在臣,便是君強臣弱。倘昏君在世,便是君弱臣強。有些家族雖較皇室長久,但,也有更多的家族因皇權一句話便連根拔起的。皆看掌權者是賢是愚了。”
許多事,是註定沒有一個結論了。
待霍東家與水離到了江南,張夫人並未登岸,仍是泊在海上。霍東家原就是一夥的,再與幾家人說明水離的身份,還有穆秋亭這樣以往受過彭家恩澤的人,縱是經年不見,也不至於認不出水離來。
再加上有霍東家的周旋,彼此間頗是和氣。
這攏共不過六家人罷了,以徐家家主為首,大家倒是有不少共同話題。尤其,水離家裡就造過朝廷的反,不然,水離不至於後來逃到關外去。徐家主道,“以往,我與彭老當家也是舊家,彭家當家為人,那是沒的說,最是憂國憂民。那一年,江南鬧災荒,多少人投奔了彭老當家去,只要去的,老當家都會給口吃喝。便是後來,也委實是沒了活路……哎,先時我還說,彭老當家這樣的俠義之人,不能無後人在世,今見阿離你這般出息,老當在於九泉之下,也當能瞑目了。”
水離道,“想是家父保佑,讓我得以保存性命。今知江南之事,大將軍有些不放心,他若是親自過來,又怕你們多心,遂先譴我過來問侯。”
徐家主心下一動,問,“可是林大將軍?”
“正是。”水離道,“朝廷原是要派林大將軍下江南平叛,畢竟,林大將軍於江南熟悉。朝廷詔書到了北靖關,林大將軍問朝廷,章總督安在,拒不出兵。”
眾人皆紛紛感慨,“果然是大將軍啊!若有章總督在,江南焉至於此!”倘不曉得說這話人的身份,當真得以為他們都是朝廷的順民呢。
別看這些個人因著章總督當年靖匪各有損失,而且,那幾年的損失加起來,絕對不是個小數目。但,很奇異的是,或者是鄭總督帶來的強烈對比,這些人說起章總督,皆未有什麼惡言。徐家主心下略一尋思,想著這位林大將軍能著水離過來,且先時拒絕出兵,肯定不是朝廷一路人。徐家主便問了,“不知阿離你過來,可是大將軍有什麼交待?”
水離正色道,“大將軍說,江南是你們的地盤兒,他來是不妥的。你們幾家在江南之事,他能幫到的地方也有限,派我過來,一則是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若是大將軍能辦到,不會袖手。二則,大將軍還帶了封信給我,令我交給幾位家主。”說著,水離便自懷中取出一個錦匣,上前奉予徐家主。
徐家主接了,錦匣子裡靜棲著一封信,打開來,只是短短的一行字,徐家主看過後卻是精神為之一振,想著這林大將軍果然不愧宿將,這樣毒辣的主意都能想出來。
水離此番過來,非但送給了徐家主一個絕紗的主意,還帶回了一個大訂單,以及半船金銀七八船的貨物,稱得上滿載而歸了。張夫人頭一回見識到如何發戰爭財。
張夫人回去時一路上還尋思哪,倘是把關外刀劍賣給江南,以後關外兵械未免短缺。待真正回了關外,操作起來,張夫人方曉得,她弟弟與林靖根本沒打算出售關外軍的兵械,他們拿著這些金銀,買通了魯地將軍,與魯地將軍做了回大生意,將魯地新配備的兵械作價賣給了江南叛軍。如此,不過一來一回,所賺銀錢數目,就不提了。
何況,能做的買賣還不只兵械,糧草什麼的,只要有錢賺,還怕這生意沒人做嗎
張夫人心說,怪道林靖不知她身份時,是死活都要作媒拉縴的給她介紹男人。原來林靖打的是這等主意。
林靖做這戰時生意做的風生水起,連海上有名的另一位倭匪頭子江九,都托人與水離取得了聯繫。水離尋徒小三問此事時,徒小三很是豪氣,“你先去見一見這位江頭領,觀一觀此人性情,看可值得一用。”
江九哪裡只是值得一用,江九還要把閨女介紹給徒小三吶。
只是,徒小三眼下的心思可不在娶妻上,他與林靖,皆盯緊了晉地雁門關,只看可有蠻人來犯!
蠻人未見有來,但,一封封自邊城到朝廷的八百里加急軍報,徒林二人心下曉得,看來,蠻人當真是有所動作了。徒小三道,“朝廷若是就此調回關大將軍,江南那裡,怕就要叫那幾家站穩腳跟了。”別看徒小三與江南的交易賺的盆滿缽滿,他並不願意看到江南為幾家豪族所占。最好的局勢便是關大將軍與江南豪族旗鼓相當,如此,雙方彼此消耗,最有益於關外軍。
“不會的,這個時候調回關庭宇,江南用兵豈不功虧一簣。”林靖在室內轉了幾圈,同徒小三道,“三哥,你要準備一二了。朝廷縱不調回關庭宇,也必然要派援軍的。這一回,咱們打援。”
徒小三道,“那豈不是給蠻人做助力,不成,雖則朝廷昏饋,蠻人更不是好東西。不能咱們漢人相爭,便宜了蠻兵。”
“又不是叫你與援軍生死相搏,打上一場,占些便宜你就回來。”林靖道,“晉中兵自從我大姐夫退下來,便不如以往了。朝廷當是先派晉中軍過去相助關外軍,晉中軍不見得能頂上用。倘晉中軍不頂用,那麼,眼下能調的,便是京城東西大營兵馬。東西大營的兵,還是有一戰之力的,他們要往西北去,咱們不劫一道,豈不枉費了天時。老話都說,天賜不予,必受其咎。”
“那成。”徒小三看向林靖,“我就擔心一事。”
“什麼事?”
徒小三道,“我就是擔心,若朝廷東西大營出兵,你有沒有想過,領兵的會是誰?”
林靖的思路向來不比徒小三慢,徒小三這般一說,林靖已知徒小三的意思,林靖眼神不避不閃,“不管是誰,就是我哥親自帶兵,你也半點不必客氣,最好能給他些顏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