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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靜韻溫聲道,“依尚飛兄的資歷,原本可以去江南富饒之地。不過,陛下相召時似乎並沒有這個意思。對了,近些天金陵有件出名的事件,靖兒可知道?”
林靖收回心思,清澈的眼睛望向舒靜韻,很有些小不滿,道,“又沒人跟我說,我怎麼會知道。”
舒靜韻一笑,道,“金陵府下的一個小縣城,叫豐饒縣。這個縣出了暴亂之事,亂民將縣衙都燒了,不過,知縣成功的鎮壓了暴亂。如今,金陵知府甄大人代這位知縣上陳奏章,陛下龍顏大悅,親自嘉獎了勇武可嘉的知縣。甄知府調進帝都為帝都府尹,原本的知縣,連跳三級,直接補金陵知府。”
林靖眉毛一挑,怒道,“所治縣內出現暴亂,原是父母官無能所致!如今將暴亂鎮壓,難道是什麼功勳不成?竟然連升三級?那些治下太平,戶部考查的官員,便是三年優等,也不過升個一級半品的!要照這種邏輯,官職升的慢,竟是所轄之地忒太平不成?”
其實這事兒跟林靖屁關係沒有,但,正處熱血時期的林靖已是氣的不得了!昭德帝簡直將所有的智慧都用到了與林太后奪權之上,朝政上無能昏饋,可笑至極!
林靖一怒之下,就差點明道姓罵昭德帝無能了!
雖是在自家之中,這話也不能亂說的。許尚飛直接捏他嘴,皺眉斥道,“噤聲!”
林靖雙手扒拉下許尚飛的手,端起蜜水喝了兩口,小手一個勁兒的拍著桌子,不停道,“簡直氣死我了。簡直氣死我了。”
許尚飛冷聲道,“就是氣死也不能亂說話。”
林靖哼哼兩聲,“還有什麼可說的。”江山又不是他老林家的江山,好壞與他也無多大關係,起碼林太后在一日,林家且富貴一日。但,林靖有此不世之才華,他又是個心高氣傲的,自然也盼著能得遇明主,將來施展才幹,青史留名。
如今,昭德帝種種作為,依林靖的心性,他自己就對昭德帝滿肚子的意見,更不用提其他了。
雖早知昭德帝對林家有些防備,但,林靖年紀小,待他成年還有的是時間。且,矛盾並非不可調節,只要運作得當,政治中,前一刻死不對眼,後一刻親若夫妻,也不是沒有的。
林靖對自己非常自信,但,觀昭德帝行事,實不是明君之性。
三人又說了一些帝都之事。
第二日,林靖便決定了,以後不念聖賢書了,他要跟舒靜韻學醫。
第45章 長者意姐夫勸小四,表志向小四吐箴語
長者意姐夫勸小四,表志向小四吐箴語
林靖突然要改學醫,林翊不在家,許尚飛自恃大姐夫的身份,覺著有必要勸一勸小舅子回歸正途。醫卜星象,不過雜學,將心思用在這上面,又有什麼出息呢?謝尚飛未當林靖是外人,不願他大好資質就此浪費。
其實,私下裡許尚飛對林靖早有評價,不止一次的對妻子說過,“翊弟實在太寵靖兒,把個孩子寵壞了都。”
林淳柳眉微蹙,柔聲細語地,“靖兒身子不大好,我聽越妹妹說,一年裡總得病個四五遭。靖兒跟咱家念兒一樣的年紀,你看靖兒,比念兒足矮了大半個頭,身子也格外單薄。我瞧著心疼的了不得,要是像你教訓念兒那樣教導靖兒,他哪裡禁的起。”
不管怎麼說,古人重姻親。
許尚飛林淳夫妻融洽,且許尚飛與林翊感情也不錯,故此,許尚飛對林靖也挺關心。
許尚飛查完了許念的課業,破天荒的贊了許念一句,“有你小舅指點你,進益頗大。”
聽到父親的讚賞,許念心頭微喜,規矩答道,“先生教的好,小舅又不嫌我笨,兒子方有些許寸進之處。”
見兒子對答周全,臉上也未有半分驕傲,許尚飛點了點頭,轉而對林靖道,“今天你大姐姐燒了好菜,我這裡有山東帶來的美酒,四弟要不要來嘗一嘗?“
不得不說,許尚飛還是摸到了林靖的脾性。林靖生性驕傲,最不喜歡別人小瞧他,如今許尚飛和顏悅色的要請他喝酒,林靖剛要應,忽而眼珠一轉,拉下許尚飛的身子,湊到人家耳畔,悄聲問,“是不是做對不起我大姐姐的事,要收買小舅子啊?”
許尚飛抬手給了林靖屁股一巴掌,道,“愛來不來!”說完,轉身就走。
林靖邁開著小步子追上去,笑嘻嘻地,“來,來,大姐夫好容易請我吃酒,怎能不來呢。”
許念跟上林靖,那小模樣,一看就是想蹭吃蹭喝的。
林淳是真正的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女紅廚藝件件來得。許尚飛帶著兩個小傢伙回來時,林淳笑道,“廚下已齊備了,老爺和四弟、念兒先洗洗手,我便令他們傳飯了。”
林靖體貼非常,握住林淳的手說,“大姐姐,累不累?你歇會兒吧,別管我們了,有的是丫環婆子呢。”
林淳笑,“不過瞧著他們備幾樣酒菜,有什麼累的。”丈夫與娘家兄弟親近,林淳是打心眼兒里高興呢。
許尚飛見林靖囉囉嗦嗦的說個沒完,心道,當年岳父大人說是風流人物,也不似林靖這般對女人體貼至此呢。
待酒菜擺上,許尚飛果然令婢女溫來美酒,與林靖道,“這可是上好的梨花白,後勁足的很,你們年紀小,舔上一口就行了,不能多喝。”
林靖大為不滿,道,“請人吃酒,人家不論碗也是論杯的,哪個像大姐夫這樣的,就給咱們舔上一口。也忒小氣了,是不是,念哥兒?”
許念哪裡敢跟自己老爹唱反調,縮著脖子道,“舔一口就舔一口唄。”
林靖甩著小巴掌拍許念的脊背,振聲道,“念哥兒,雖說老子該聽兒子的……”
“嗯?”許尚飛從鼻腔里哼出不滿的調子來,“看你還沒吃酒便醉了,這酒不吃也罷。”
林靖也反應過來,笑,“一時口誤,瞧大姐夫這小氣勁兒,就是御前對答也不是沒有出錯的呢。”林靖夾了一筷子的燜羊肉給許尚飛放到碗裡,唇角噙了笑,眉目俊俏的望著許尚飛,端的是可愛討喜。
許尚飛不禁笑了,問,“靖兒,我怎麼聽說你現在不念正經文章,反是跟著阿韻學醫了。”
此時,林靖方明白許尚飛請他吃酒的用意,林靖道,“人都說,不為良醫,便為良相。我估摸著,良相我這輩子是摸不著幹了。學醫也沒什麼不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一樣是行善積德的好事兒。”
許尚飛自是聽得出林靖的敷衍,嘲道,“還浮屠呢,你乾脆做和尚算了。”
林靖濃淡相宜的眉毛挑起,伸手夾了只蝦子擱嘴裡吃了,懶洋洋地,“做和尚得吃齋啊,我可忌不了葷腥。”
許尚飛懶得與林靖打機鋒,嘆道,“靖兒,你年紀還小,這世上的事,哪個就能隨心所願呢。說句大不敬的話,當初太祖皇帝可謂千古明君,天下照樣的冤屈有不平有饑荒有災難,真就樣樣清明,還要官員做什麼?聖人說,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