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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戰事之五
林澤回程時遇著他爹的,林翊見著兒子,當真是鬆口氣,同時又不禁惱火,想著這小子打仗打哪兒去了,險沒丟了!好在,林翊不是個會當外人教訓兒子的人,見林澤平安,便帶兒子回了營帳。
待到了營帳,林翊方曉得林澤見到林靖的事。
林翊問,“你如何見到了他?”
林澤一看他爹的神色便知他爹是曉得小叔在世之事的,林澤道,“爹,你怎麼沒早說小叔尚在的事啊,在家時,我娘每想到小叔都要傷心落淚的。”
林翊將手一擺,“問你話呢。”
林澤就說了,“當時突然來了那麼些匪寇,我只顧殺敵,待後來,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遠望到一戶人家,我就想著過去打聽道路。不想近了才曉得,那是一處大帳,我都沒認出小叔來,還是小叔認出了我。”
林翊與兒子道,“你與他多年未見,他當年離京,你年紀尚小,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如今你都十八了,與少時相貌大是不同,他如何能一眼認出你?他不過是故意引你過去罷了。”
林澤當下有些瞠目,仔細想了想自己迷路的過程,搖頭,“不能吧。我並不是追著寇匪過去的,也沒有誰引我過去。”
“你如何曉得他!”林翊道,“當初野人谷那地界兒,據說人進去沒有能活著出來的,可他就平安的從野人谷出來了,你小叔這個人,雖則他的許多做法我不贊同,可斷不能輕視於他,他的才幹,常人所不及。”
林澤看他爹還挺關心小叔,便說,“我看小叔可瘦的,手腕還沒我粗哪。”
林翊道,“他自幼便身體不大好。”
林靖是那種,只要他活著,就不會活的很差的人。林翊知道林靖活著,便不會再關心林靖的境況,林翊關心的是他兒子,“他這麼千方百計的引你過去,定是有話與你說的。”
林澤面現難色,不曉得如何將他小說讓他代給他爹的那句“我已為這天下選好新的君王”說出去,不要說重複這話,就是一想起來,林澤都是心跳加快,面有不安。林翊愈發稀奇,問,“他與你說什麼了?”
林澤都沒敢大聲說,他是悄悄的,小聲的同他爹說的,那模樣,簡直像在做賊。
林翊不愧是林靖他大哥,林澤他爹,聽林澤做賊般說完這句,林翊不以為意,“這也不必特意過來同我說,他如今做的事,原就與反賊無異!”
林翊關心的另有其事,看向兒子,“把他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到你離開,所有他與你說的話,原原本本說一遍。”
林澤只好照實同他爹說了,林翊一面聽一面冷笑,與兒子道,“當年,他離開京城,是因為,他殺了陛下的生父和兩個兄長。當然,先襄陽公為人下賤,他殺襄陽公,也算快意恩仇。就是再有襄陽公的兩個兒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也一併殺了。可襄陽公家的幾個孫輩,有些尚未成年,那幾個孩子,是犯了什麼樣的死罪。縱哪家滿門抄斬,未滿十六的孩子都會改判流刑。我不是說襄陽公並無錯處,可他行事,未嘗無可挑剔。他離開京城後,陛下未曾再追究此事。難道,陛下不算寬宏大量?昔金陵王之亂,關外軍的確是南下平叛,最後,關外軍進了野人谷,高凡的確有偌大懷疑,可是,朝廷斷案,也得講究證據,當時,沒有確鑿證據來定高凡的罪。他既覺不公,自野人谷出來,為何不到朝廷來尋一個公道?京里有我,我難道會偏頗別人。他自野人谷出來後,直接回了關外,若我所料未差,前幾年關外官場屢有官員出事,未嘗不是他的手筆?關外官場動盪,明面上就死了十數位官員,私底下喪命的,更不知多少?他就這樣,竊關外之權。之後,更是鬼鬼祟祟、頂名冒姓的南下,你以為他南下獨是為了剿匪麼?不要信他的鬼話,他是因關外兵力有限,到南下想弄些兵員過去。可是,他趕上了江南抗倭。他是在借抗倭練兵,章總督之死,我不敢說與他相關,可是,章總督一死,他立刻藉此離間江南軍與朝廷的關係,帶著兩萬江南精兵北上,回到了北靖關。就是現在,江南叛軍已被朝廷大軍圍困大半年,那不過是幾家靠走私發財的土財主罷了,他們一時反了,糧草他們或者不缺,可他們手裡的兵械,由何而來?你以為,這些事與他無干?還有這次的匪寇,尋常匪寇,不會有這樣的戰力。我告訴你,這根本不是匪寇,這是北靖軍。”
林澤臉色數變,聽到最後,臉梢都不由微微泛白。
林翊沉聲道,“你不必因為他相貌單弱,不通武功便覺著,他沒有功擊力。他的可怕,可不在這上頭。”
父子二人正說著話,侍衛在外回稟,說是舒先生到了。談話暫止,林翊令舒靜韻進來,舒靜韻與夏三郎一道過來的,夏三郎手裡還帶來幾把長刀。
林翊接過一柄長刀,對著天光細觀其刃,道,“是倭刀。”
舒靜韻道,“以往聽說,便是倭人也不是個個都有倭刀,今次流寇,卻是個個都配此刀,幸而我們有防範在先,可就這般,也頗損失了些兄弟。”
林翊道,“不是什麼流寇,是林靖,阿澤已經見過他了。”
舒靜韻、夏三郎二人紛紛變色,更是同時看向林澤,林澤點頭。
二人看林澤平安,就知林靖對這個侄子還是有些香火情的,不然,林靖倘萬一六親不認,那可真是……只是,林靖留的這絲香火情,在夏三郎看來,反而令林翊在政治上添了幾分艱難。舒靜韻也想到了這一點,問林澤,“阿澤沒受傷吧?”
林澤心說,小叔對他挺好的,還送桔子給他吃。
林翊看一回倭刀,道,“我記得,當初江南剛剛開始抗倭,章總督曾向朝廷獻上一張刀方。”
這件事,舒靜韻也聽說過,不過,舒靜韻未在官場,當時亦未細究此事。倒是夏三郎,曾在淮揚任巡撫位,雖然未在章總督手下當差,但,夏三郎去江南前,對江南進行過極細緻的調查,夏三郎點頭,“是,當時朝廷似乎未鑄新刀。”
林翊道,“這就是新刀了。”
夏三郎眉心倏的一緊,“大將軍的意思是,當時的刀方是自倭人那裡得來的?”
林翊道,“可見林靖與倭人往來,並非一日。”那是什麼時候,那不過是抗倭剛剛開始。而倭人視刀方為倭國密寶,林靖能得到這個刀方,必然早與倭人相熟。
夏三郎道,“可是,縱林靖有此刀方,也當視為珍寶,如何當初就獻給朝廷了?”
林翊道,“他行事,向來不能以常人揣度。”
夏三郎卻是認為,林靖當年縱是在江南有自己私心,可抗倭之人,亦是真的。不然,誰會將這等寶貝獻上。
關於此番戰事,林翊自然要上密折呈報朝廷。
舒靜韻夏三郎都有些擔心京城安危,畢竟,林靖都直接露了臉,還說了那等狂話,這並不是林靖讓林澤帶給林翊的話,而是林靖帶給朝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