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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戰事並不激烈,林靖卻頗是心焦,無他,倭匪攻城,遇難則退,明顯是在拖延時間。林靖不由愈發擔憂徒小三那邊兒的情形,結果,當天夜裡還射下信鴿兩三隻,林靖當晚覺都沒睡,拿著信鴿便去尋孔謝二人,林靖道,“城中有細作,二位大人必要愈發謹慎方好。”
兩人愈發膽寒,孔巡撫這樣的自來以聖人之後自居的都恨的牙根癢,怒道,“這些王八羔子!”
謝知府亦是恨極,“倘查出是哪個,定要剝頗抽筋!”
當下,兩人也不打算睡了,想著趁夜出去巡城,看可有細作在城中活動。林靖道,“兩位大人不必急,這樣的人,既用信鴿,且全城戒嚴,一天十二個時辰有衙役巡城,他們不可能趁夜出來活動。倒是這樣的人,少不得便是城中有些家資的人家,不然,如何能識得文字!”
孔巡撫道,“可是,這上頭寫的什麼,咱們也看不懂啊。”
“這必是秘文無疑。”謝知府也是多經官場,知道但有機密,時人亦有用密文的,介時對方收到密文自能破解。倘是不相干的,縱是撿到怕也無用。
林靖冷笑,“我自有法子叫他露出馬腳。”
第二日,林靖便託了兩位大人著人挨家收剿油脂,什麼油都用,要火攻。這便有人來打聽,“聽聞軍中兵械充足,如何要挨家收油,難不成軍中的油不夠使?”
那收油的衙役笑道,“哪裡能不夠使,只是這些東西,多多益善。”
衙役自然是被統一口徑的,還有些實誠的,不好意思這樣直接說,但憑誰問,都是一臉尷尬的咬定軍中桐油皆是夠的。如今,再過兩日,忽然夜裡便聽到有人在街上喊,倭匪要進城啦!倭匪要進城啦!
接著,全城躁動,可待大家出門一瞧,滿街皆是兵馬衙役,百姓們都不曉得這些人是何時過來的。林靖就見到,城中兩三戶人家燃起一支朱紅煙花,煙花到了半空,驀然炸開,在夜空的映照下,極是分明。
林靖就站在城牆上,望向漆黑陰冷的夜空,吩咐燕大郎,“去抓人。”
若只是抓出城中細作,林靖興許只會得一個“多智”的名聲,但,縱使人監視全城,抓出的卻不是二三人,而是兩三戶人家。而且,如林靖所言,這兩三戶人家,有一戶,在城中還頗有些名望,不是別人,就是當初楚公子想大力推薦的糧商。這戶有名望的人家,家裡便是七八十口,另則兩戶,也有二三十口子。
林靖望著這些個人,有些個還在喊冤,孔巡撫喝道,“都閉嘴!”
他不說話還說,這一聲厲喝,這些個人叫喚的還更歡實了。孔巡撫亦是怒喝,“噤聲!”
整個巡撫衙門的院子正是熱鬧的仿佛菜市場,喊冤的喊冤,拉關係的拉關係,這不,就有那糧商拉扯上了楚公子,滿面苦色哀求,“我是什麼樣的人,楚老弟最是知曉,委實是冤枉啊。”更有七嘴八舌的“這樣的污水往我們頭上潑,沒門!沒門!明兒我就去京城敲登聞鼓,去大理寺喊冤!”
“就是就是!”
這裡頭除了主子,還有健仆,雖是都捆綁了,見主子們囂張,這些做奴才的也都有些蠢蠢欲動,謝知府都悄悄的吩咐命衙役進二堂來。
林靖看這一堂紛亂,長眉微皺,隨手抽出燕大郎腰間佩刀,一刀便斬斷了一個正口沫橫飛的婦人的腦袋,那顆插金戴玉的頭顱自頸腔斜飛出去,隨之一篷鮮血噴勃而出,林靖雖站的離那婦人有半米遠,還是被濺了半身血。這一遭,不必林靖多言,上百口人仿佛一時間被剪了舌頭,連最小的孩子嚇的要尖叫,也被身邊人捂了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林靖一襲玄色勁裝,因夜間冷,披了一襲黑狐大氅,墨色的風毛圍在他精緻的下頜處,襯著他缺有血色的臉孔,愈發有一等不可言喻的尊貴與冷酷。林靖冷聲,“你們,都活不成了。區別就是,招了,可以像剛才這般,一刀落地。不招,那便是不招的死法。”立命將軍中的刑囚老手找來。
那位剛拉扯過楚公子的糧商到,“大人總要容我們辯白一二。”
“我只要口供,不要辯詞。”
那刑囚老手一到,林靖隨手一指,就指到了剛剛說話的糧商,“就先剝他的皮。”
那糧商頓時面色如土,求生之欲讓他撕心裂肺的大呼了一聲,“楚公子救我!”
林靖微微側偏著頭,看向楚公子,問,“楚公子有何指教?”
楚公子剛要說話,孔巡撫已是喝道,“阿楚,下去!”
楚公子還當真是個義氣人,雖則他舅已是面色寒青,他卻是囁嚅道,“總該問一問吧。”
林靖唇角勾起個譏誚的弧度,輕輕將手一揮,立刻兩位軍中健卒上前,拖出糧商現剝皮。
這些個人,當真沒一個好漢,不過剝了一條腿,這人就先招了。其後再有兩人,盡皆招出自己的細作身份,之後,自然更是招的乾乾淨淨。林靖得了口供立刻去軍中安排,楚公子卻是在林靖離去後,哇的一聲就吐了。
第243章
林靖當下設計,命人在泉安門埋伏,同時悄悄的把與泉安門相近的安平門挖開堵門的沙石,待倭匪大舉進攻泉安門時,派了馬千戶帶了一支四千人馬出城,如此,與燕大郎里外合圍,於泉安門附近,與倭匪展開了長達六個時辰的激戰。倭匪被前後夾擊,也是殺紅了眼。幸而燕馬二人亦頗有戰事經驗,而且,林靖早提前交待給他們了,如果不能得勝,就請你們死在戰場上吧。這倆人素知林靖一向說一不二,再加上戰場上自來兩者相遇勇者勝,倆人也都豁出命去。雖則身邊皆有親衛,但,待得站著的只剩下著朝廷鎧甲之兵時,倆人身上亦是大小傷處無數。
這一場戰事,自午夜一直殺到正午,十月初冬的陽光似乎也無法穿透這冬日海風中的寒意,在這屍身血海的人世間,林靖命他二人立刻整兵,然後,挑了個還有半條命的看著頭領一樣的倭人拷問一二。待兵馬整肅完畢,林靖這裡已經把倭人這次的進攻路線都拷問清楚了,與先時細作的口供對了對,還能對得上。林靖便命二人帶四千人用飯,林靖是向來不肯委屈自己的將士的,這一回,更是不知殺了多少豬羊,皆是肉食,令他們吃了,然後,各人隨身攜帶兩日口糧,出城馳援徒小三去了。
這一番戰事之激烈,即便在後世史書上都留下了極為華美的篇幅,甚至無數人文人墨客歷史學家一次又一次的對此大書特書。但在此時,戰事卻絕對是血腥的,暴虐的,不具備任何美感的存在。林靖令剩下的幾百殘弱兵卒守城,至於打掃戰場的事,便交由兩府衙役做了,衙役忙不過來,便徵招城中民夫。這些盡皆瑣事,不必林靖費心。
孔巡撫謝知府其實對於林靖把完好的將士全都派出去馳援徒小三的事還是有點兒意見的,都不曉得徒小三那邊有多少倭寇,就把城中駐軍全都派了出去,這要萬一城中再有戰事……只是,如今在林靖跟前,倆人卻是一個“不”字都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