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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兵械坊能開工,石總督就是謝天謝地了。石總督與幕僚道,“去歲我還曾不齒林靖明碼標價賣軍功之事,而今看來,何其明智。”沒啥也不能沒錢啊。
幕僚道,“誰也沒料到今年江南形勢如此險峻。”
江南大災,非但各地應撥銀兩遲遲不能到帳,而且,因江南大災,各地稅賦都增加了三成。這樣的重稅,便是林靖都覺著有些勉強了。主要是,今年朝廷該給軍中的糧餉一樣未撥,連兵械都是林靖他們自己出銀子來打。這樣的支撐,今年稅賦還要再加三成……徒小三道,“現在軍中糧草都是咱們私庫供應,我原想著,夏收時能借些糧稅補貼一些,朝廷還要加征,咱們能堅持到何時?”
林靖道,“要是咱們寬裕,這沒的說。如今這個情形,倘蠻人再來攻城,是甭想能有去歲朝廷的供給的。多征的三成,換成麥麩高梁。”
徒小三是經過災年的,他道,“其實在災年,不要說麥麩高梁,就是樹皮草根,也能活命。”
林靖頜首,他不是個狠心的人,也十分憐憫江南災民,可眼下的情形,林靖也不能聖母到先顧別人再顧自己,手下這些天要吃要喝,他不能沒個準備。只是,林靖道,“這事讓四郎回去與總督悄悄商議一二。倘是可行,未嘗不能在別處推廣。”
徒小三看林靖面有悲色,知他心下不好過,便岔開江南災民之事,道,“石總督去歲非要把四郎留給在你這裡,想來絕對料不到,四郎有這樣的大用處。”
林靖唇角微翹,“四郎做事頗是得力。”
徒小三道,“主要是腦子活絡,並不是那等死巴人。”
石四郎在林靖這裡能舊貌換新顏,一則是因林靖凶名在外,石四郎當真不敢惹他;二則便是,石四郎先時在家遊手好閒,未嘗沒有這個“閒”字的原因,今在林靖這裡,林靖事多,用起人來毫不手軟。石四郎有了差使,而且,一樣一樣的,都是他先時沒接觸過的。說到底,此人雖紈絝了些,並非混人,故而,到林靖這裡反似換了個人一般,越發伶俐能幹。
石四郎親自去同他爹說了這主意,石四郎道,“我在靖將軍手下,爹你也知道,咱們關外還算日子好過的。可如果按著三成徵收,軍中一春的糧餉分文未見,全靠衙門同大戶借些糧草暫時支應,都等著夏糧填這窟窿。朝廷還要加征糧稅,如何支應得起。這些麥麩高梁之物,尋常年間不能吃,可我聽那些逃災過來的江南人說,現在不要說麥麩高梁,受災那地界兒,樹皮草根都扒了裹腹。我請教了老農,這些雖難以下咽,但磨了粉,摻在麵粉或是稻穀里,也能活人性命。”
石總督能位置從一品總督之位,便不是個迂腐之人,想了想,也沒有再好的法子,石總督道,“眼下也只得如此了。”
總之,有了石四郎,總督府這裡溝通起來異常方便。
關外能在數量上籌集到了這些糧稅,委實不易。尤其是一向滑頭的林靖,竟是願意按朝廷的要求來交稅,而且,沒有與朝廷計較今年糧餉尚未到帳之事,頗讓石總督另眼相待。
只是,關外三城的糧稅,對於朝廷,怕也只是車水杯薪。
及至七月,又聞江南戰事再起。
此次戰事不比先時,江南駐軍一出手,彭家這等漕幫組織的暴民立刻煙消雲散。此次江南戰事,江南軍一敗再敗,與此同時,叛軍頭領段天羽之名傳遍朝野上下。而後,叛軍不過兩月,便攻到了湖廣之地,搶掠一番後,據居湖廣,一路往北,兵鋒所向,破洛陽城後,於太原被阻三日後,兵臨帝都。
林靖聽聞太原城被破之事,當下手腳冰涼,他大姐姐大姐夫一家就駐兵晉中啊!
小牛子看林靖面色慘白,眼神都發直,嚇得連忙過去掐林靖人中,林靖打開小牛子的手,道,“我又沒厥過去,掐什麼人中。把那個段天羽的所有情報都整理出來,我今天就要。再打聽一下太原戰事。”
小牛子原以為林靖是擔心在帝都的家人,連忙去準備了。
徒小三傍晚回府時天色已晚,林靖仍在燈下忙碌。徒小三聽小牛子說了叛軍之事,徒小三亦是大驚,“都過了太原城?”
小牛子點頭,徒小三對小牛子道,“你去歇了吧,阿靖這裡有我。”
小牛子與徒小三道,“別的時候,下午總要吃些點心,今兒連口水都沒喝。”便退下了。
徒小三先勸著林靖一道吃晚飯,林靖並不是擔憂之下便吃喝不下的性子,相反,越是這樣要緊的時候,他飲食起居越是規律。林靖自榻上起身,就覺眼前一黑,幸而徒小三扶住了他,林靖道,“坐太久了。”
徒小三道,“也餓了。”
倆人一併用飯,徒小三道,“要不,我帶兵去太原城看看。”
“不行,這時候不能帶兵去太原城,先要兵援帝都。不然,一旦帝都失陷,當真叫段天羽狗屎運的占領帝城,我們就完全被動了。”林靖依舊冷靜無比。
徒小三給他夾一筷子青菜,“什麼時候點兵出戰。”
“最早也要大後天,這事不能越過總督府,糧草我已命小牛子開始調配了。”林靖道,“我與你同去,讓小四與小牛子駐守錦州城。”
兩人用過飯,商量過此次帶著隨軍出征的將領,直至夜深,方則睡去。
石總督對於救援帝都城之事自然不會反對,相反,他還要跟著一道去。林靖道,“一旦總督大人同去,城中之事要交給誰主持呢。”
石總督道,“暫托與李巡撫無妨。”
林靖答應同行,只是,石總督帶出來的軍隊,在錦寒二州的軍隊面前,林靖並非有意誇耀之人,仍是比得石總督有些顏面無光。好在,那只是與二州的精銳相比,林靖徒小三都帶了些新征的兵士,這些人雖比石總督的軍隊強些,但也並不離了格。
正因親眼見過錦寒二州軍隊,石總督心下更多了幾分慎重,想著介時打仗都聽林靖的才好。這個時候,不是耍心機爭臉面的的時候,倘是救不下帝都城,石總督都不曉得以後要何去何從了。
待到真正與段天羽交鋒時,石總督更是慶幸此決定之明智。
徒小三已是難得的悍將,再者,寒錦二城的將士都是與蠻人拼殺過的,他們的裝備都是林靖把關,不可謂不精良,但與段天羽對上,硬是討不得什麼便宜。段天羽之驍勇暴戾,舉世罕見。便是林靖,遠望兩軍交戰,亦不禁道,“真是天生神將。”
石總督眼神兒不錯,正因眼神兒不差,此時石總督一顆心焦切的仿佛在沸騰的油鍋里滾過,道,“都這個時候了,阿靖你就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
林靖道,“放心,姓段的再厲害,也架不住咱們人多。”
林靖這話沒差,但,段天羽便是在林翊與徒小三聯手相擊之下,猶可以從容退走,待經晉中之地,許尚飛想效仿當年逐蠻人之計,於背後擊殺段天羽,卻不想被段天羽帶殘兵反殺,許尚飛重傷敗退。段天羽一路劫掠退守湖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