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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小三道,“你現在還是少操些心,先把身子養好,以後多少心操不得。”
林靖道,“三哥你不曉得,待帝都疫病過去,不知多少藩王得去帝都謀求帝位了。”
徒小三道,“這與你有何相干。”
“如何與我不相干,要是個與我家有仇的藩王上位,以後還能有我家好日子過。”
“這也是啊。”徒小三道,“以前我做生意,也得與上頭官員搞好關係呢。”
林靖道,“三哥你這等人才,要我說,打家劫舍,與人為手下,都非長久之計。”
徒小三道,“我又不似你,有這滿肚子學問,如今弟兄們能吃飽穿暖,也便罷了。這年景不好,啥都不好干。”
林靖道,“這討生活,也是有講究的。你以前那行當,做小了,不過勉強餬口,做大了,就得招來朝廷兵馬繅匪。現在這事兒,也就年景不好,富戶需要人手,可你想想,待這災情過去,就是你入了鏢行,難道一輩子做個行腳的鏢師。”
徒小三也是有自己計劃的,他道,“我尋思著,待年景緩過來,我們手裡還有些積蓄,盤個鋪子,也能尋個生計。”
林靖道,“就是做生意,你看這曲阜府,但凡大商家,哪個沒有靠山的。你沒靠山,幾個衙門的小吏就能叫你傾家蕩產過不下去。三哥你雖長於人情打點,但,士農工商,商為最下,你小鋪子無人惦記,一朝做大,依舊是仰仗官員鼻息罷了。”
徒小三道,“我以前在金陵城,也見過那些大財主,有了銀子,自己買個官兒在身上的。雖無實權,也還體面。”
林靖道,“那不過是個虛銜,不過糊弄下尋常百姓,官場中,最瞧不起的就是捐官。”
徒小三眼見自己的想法都給林靖一條條駁了回去,而且,人林靖不是瞎駁,憑林靖的見識,任徒小三這些年的經歷,他知道,林靖的話,都是有道理的。若不是當年官商勾結,徒小三不至於犯下血案,遠走他鄉。倘世道略公道些,他徒小三現在在鄉里也該是一方富戶了。可,這TND世道,就是這樣叫人活不下去!
徒小三道,“阿靖,你一向聰明,腦袋好使,那依你說,我該如何?”
林靖道,“與其捐個虛銜,不如捐個實缺。”
徒小三嚇一跳,連連擺手,“這如何成,我,我,你不知道,我做不得官的。”
“為何?”
徒小三不願意同林靖說他身上的案子,他倒不是覺著自己做錯,委實是怕嚇著林靖。林靖生得單弱,身子又是五災三病的,聽說先時就是見著災民嚇病的,他這事兒一 說,還不得把阿靖嚇得好歹。再者,倘阿靖嫌了他,這可如何是好。
徒小三吱吱唔唔,“你不曉得,我有苦衷。”
“什麼苦衷?”林靖道,“我能把朝廷的機密都與三哥說,三哥你什麼事不能與我說啊,莫不是把我當外人。”
“我怎會把你當外人。”徒小三連忙道,想了想,他換了個法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你可別害怕。”
“啥故事,你就說吧。”林靖洗耳恭聽。
徒小三沒說是自己的事兒,他是借了家鄉的一個兄弟的名義說的,說起自己母親改嫁,家裡兩個繼兄平日間如何算計,後,母親生病,姐姐自賣為奴,換了銀子給母親看病。又說到他如何上山採藥,在金陵城尋到收藥的主顧,如何生意慢慢做大,卻是招了同行的嫉恨,還有兩個繼兄的盤算,陷害母親,害母親沉塘而死。最後,徒小三道,“後來,我那族兄一怒之下殺了兩個繼兄,自己也逃出鄉里。我們生意就此也散了,我也受了些牽連,在家裡實在不好過活,就帶著小四出來討生活了。”
林靖道,“這樣的賤人,就該千刀萬剮。該殺!”徒小三還怕著嚇著他家阿靖兄弟呢,他卻不知他家阿靖兄弟是在什麼地方長大的。宮廷那種地方,不要說沒血緣的弟弟殺死繼兄了,就是有血緣的父子兄弟,廝殺起來,也是六親不認的。林靖根本沒覺著徒小三這算什麼大事,雖則徒小三是有些辣手,可要換了林靖,林靖砍人是不大在行,但倘有人敢這樣的害自己,林靖估計也得剝了他的皮。
林靖如此鮮明的表明立場,徒小三大大的鬆口氣,想著阿靖見識遠勝常人,自己也沒白認識他。徒小三道,“你知道了吧,我是不能做官的。”
林靖道,“這做官的門路,三哥你其實也快摸透了。”
徒小三不能做官,主要是怕自己身份被揭穿。林靖於這上頭的運作不能說有多少手段吧,但,給徒小三幾人另立身份,並非難事。而且,林靖不是憑空去給他捏造假身份,今山東大災,多少人餓死,多少人流離,那沒主的身份文書,不說一抓一大把,但弄些來並非難事。
林靖悄悄的命人去辦的此事,因事情機密,而且最後是林靖從百十份身份文書里挑了幾張給徒小三,這些人的身份文書,也不是山東人的,以後便是追查,也查不到林家頭上。
林靖道,“這個你收著,這都是查起來有來歷的身份文書,什麼時候就能用到的。”
待將身份文書之事安排好,已是中秋,這個中秋,林靖就在老宅自己過的。他倒是想同徒小三一道過,可徒小三那麼些兄弟,要是都來林府,就太著眼了。
過了中秋,重陽時,林翊打發人捎信兒過來,說讓林靖回家去。林靖問了來接他的人,知道家裡人都沒事,此方放下心來。
林靖原是想著給徒小三安排個差使的,眼下他要回帝都,這差使的事兒,怕要徒小三自己張羅了。
林靖回帝都,自然要與徒小三說一聲。
徒小三怪不舍的,可也知道林靖惦記家人,早便想回的。林靖道,“我家在帝都也很好找,三哥要是哪到去了帝都,只管來尋我就是。”
徒小三點點頭,又問林靖何時啟程,好過來相送。
林靖第二天就要動身,徒小三叮囑了他許多話。第二日拎著個包袱過來,說是做的衣裳,路上冷,叫林靖禦寒。林靖也有個精緻的荷包送給徒三哥,徒小三看那荷包是林靖自懷裡取出來的,錦緞繡雲紋,極是精緻。林靖道,“我寫了信給三哥,待我走了,三哥再看。”
“嗯!”徒小三珍而貴之的接過。
送走了林靖,徒小三很有些低落,原想立刻就看林靖給他的信,可大街上,也沒個看信的地方。徒小三趕回家,回屋這才打開荷包,信是折起來的,徒小三打開來,裡頭還夾著一張銀票,徒小三再一看那數額,委實嚇了一跳,足有一千兩。
徒小三倒不是沒見過一千兩銀子,只是,自流落到山東,家底不比在金陵城,現在攏共家底也沒一千兩。而且,林家雖豪富,但,一千兩也不是個小數目,這數目,足可以在曲阜府置一處四進大宅了。
林靖信也寫得不短,主要是說,徒小三該為前程好生籌劃,他原想幫著尋個差使,奈何突然要回帝都,怕是來不及了。便將銀子借與徒小三,還寫了六分的利息,利息堪比外頭高利貸了,讓徒小三以後發財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