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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縱是智計過人,奈何他與陳柒寶不合,對於南下之事,他是半隻手都插不進去。林靖道,“現在說什麼也晚了,況,我大哥是兵部尚書,我大哥的性子,向來端嚴正直。盧大將軍也是用兵老將,想來,這已是能爭取到的最好的條件了。”
林靖一掌擊在坐榻光潤的扶手上,道,“三哥,我就是覺著,這仗打得沒勁。不要說一心一意對付叛軍了,就咱們還得擔心後勤供應。真是沒勁。”
徒小三寬慰他道,“你慮事,素來是未慮勝,先慮敗,這是你的好處,咱們能有今日,也是你處處謹慎的結果。眼下,我看盧大將軍也沒太好的法子,咱們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靖也沒什麼太好的法子,“只得如此了。”
林靖還是頭一遭打這種一點把握都沒有的仗,並不是段天羽不好打,給朝廷打仗的壞處就是,心不齊。心不齊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林靖做不了主。
林靖性子,一慣是他說了算的。
這輩子頭一遭給人當屬下,要聽人指揮,何況,林靖對朝廷真是各種不放心。儘管他哥就是兵部尚書,林靖也彆扭的晚上一宿沒睡好。
最讓林靖翻白眼的是,他失眠一宿,徒小三晚上睡的像頭豬,那叫個香喲。
晚上失眠,林靖白天精神便不好,好在中午歇了一個時辰,徒小三怕他晚上再失眠,乾脆約了林靖晚上去晚市逛一逛。林靖畢竟七八年沒回過帝都,何況,他本就是個愛熱鬧的性子,一直逛到晚市收攤,林靖方與徒小三回驛館,這回腿都走酸了,林靖洗澡時就困得神智不清了。徒小三把他從漆桶里抱了出來,看阿靖兄弟被熱水泡得白里透粉,整個人都酥了一般,徒小三當下就覺著鼻頭一配,然後,忙不迭的找了帕子擦鼻血,又拍了些涼茶到腦門兒上。
徒小三把林靖安置好,出門洗個冷澡才好了些。
待他回臥室時,林靖自然早已睡熟,徒小三真的是沒忍住,他一隻手悄悄伸進林靖被窩,捏了林靖屁股一記。當然,不只捏一下,還摸了兩把。 徒小三當真認為,人與人是不一樣的,像他,純粹糙爺們兒,身上的肉跟鐵打一般,像阿靖兄弟,就又軟又嫩,豆腐似的。他與阿靖兄弟也認識這些年了,少年時唇紅齒白不稀奇,興許林靖早產,自幼身子不大好的緣故,他即便過了弱冠之齡,仍是滿滿的少年氣。
徒小三看他白玉般的面上透出淡淡粉色,心下便不由的漫上點點淡淡喜悅。
第二天,徒小三受了他弟一通埋怨,徒小四說他哥,“要知道你跟阿靖也去晚市,咱們就一起了。”
徒小三道,“阿靖前天晚上沒睡好,原本是想昨天早些睡的,他又睡不著,我們才出去走了走。”
徒小四哼一聲,不領情,“走一走,走一走,走一走就走到了宵禁。我還擔心你們宵禁前回不來呢。”
徒小三拿出哥哥的架子,“那怎麼也沒見你晚上來我這裡定省啊。”
徒小四道,“怕打擾兄長大人休息唄。”
許念聽著兄弟二人鬥嘴,給小舅夾了筷子蘆筍蝦仁,林靖道,“這帝都,蝦子都沒我們關外的大。”
許念想著,小舅自小在帝都長大,老家是山東琅琊,現在說起話來卻是一幅關外人的口氣,不由笑道,“蘆筍關外肯定不多見吧?”
“這倒是。”林靖跟徒小三打聽,“三哥,我聽說江南是一年四季都有新鮮菜蔬的。”
徒小三笑,“也沒那麼誇張,冬天一樣下雪,鮮菜種地里也活不了。不過,雪畢竟下得比北方少,要是在暖和的屋子裡種些菜蔬,倒是能活。而且,冬天稍微回暖,就有冬筍吃。阿靖,你愛吃筍子,在江南,春天那筍子一茬一茬的往外冒,多的都吃不完。”
徒小四也跟著點頭,“是啊,早上我們都不吃飯,去山上尋了筍子來,就地攏些干葉子點了,把筍子在火堆里一扔,烤上一盞茶的功夫再扒出來便熟了,剝殼就能吃,又鮮又嫩。采多了家裡吃不了,就泡在罐子裡做酸筍,要不然便是曬乾了做筍子干。還有春天的早杏,夏天的楊梅,秋天的桔子,一年四季,吃的東西太多了。”
徒小四顯擺起來就沒個完了,“我還跟我哥去過揚州城,揚州城,你們誰去過?”
甭看林靖與許念皆出身大族,但他們是正經北人,而且,都沒去過江南。這一下子,徒小四就得意的了不得,“說你們見過大世面,連揚州都沒去過啊。”
林靖問,“都說揚州的瓊花最好,小四,可是真的?”
“啊?”徒小四一下子給林靖問住了,轉頭問他哥,“哥,窮花是啥花啊,怎麼花還有窮富之分不成?”
徒小三瞪弟弟一眼,“你有空多看看書!”
徒小四道,“我到揚州也沒顧得上看花看草,我就記得揚州城的包子,唉喲,跟我們老家的不一樣,包子就包子唄,接理,肉的多放肉,菜的足放菜,便是實惠。揚州城的包子不一樣,它裡面好些湯汁,我頭一回吃,還把舌頭燙了。我哥去藥鋪子裡給我買燙傷藥就花了一兩銀子,興許是花多了,我哥心疼,可是罵我了一通。後來,我包子也沒吃成,就跟我哥回金陵去了。”
林靖噴笑,“合著你去了一趟揚州,景沒賞景,吃個包子還燙了嘴!”
林靖很是笑了徒小四一回,徒小四瞪林靖,“慣愛取笑個人的。”徒小四不曉得,這愛取笑人,也是林靖這支獨有的血統啦!
許念亦是忍俊不禁,不過,許念沒有林靖誇張,林靖非但笑得大聲,還說徒小四,“剛看你那得意樣,還以為你對揚州城多熟呢。”
“怎麼不熟,我至今記得當時坐船是怎麼走的。要是咱們能去揚州,我還能帶你到當初我吃包子的鋪子裡瞧一瞧!”
徒小四頗是不服。
倆人拌幾句嘴,許念跟他舅打聽,“小舅,咱們要南下了吧?”這在帝都也呆好幾天了。
林靖點點頭,“這麼些人,總不至於要把咱們養在帝都,每天得空耗多少糧草。就等出征吉日了,再過個四五天吧。”
臨出征前,許念總要去跟大舅一家子辭行的。
林靖也一道去了趟林國公府,原本,林翊交待了門房不叫林靖進門,倆門房為難的緊,對林靖道,“大爺說了,再叫四老爺進門,我倆的差使就都別想要了。”
林靖一伸腳咣咣兩腳,“行啦,你們就說是被我打進來的。”
門房:……
看門房還猶豫,林靖道,“要不,我真打你們一頓。”
門房也機伶,知道眼下若死攔著不叫四老爺進門,四老爺若是在夫人面前告他們一狀,那估計他們差使也是甭想要了的。於是,倆人嗷嗷兩聲慘叫,之後,倒地不走,看那模樣,就差假裝吐兩口血便厥過去了。
許念唇角直抽,林靖大搖大擺的就進去了,親自辭了大嫂子。越氏細細的叮囑了舅甥二人許多的話,一人一個包袱,越氏道,“都是便宜好帶的,有些是成藥,再有就是一套軟甲。在外打仗,貼身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