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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先生打趣,“哪裡只一寸,我看,起碼半頭。”
“我說一寸是謙虛啦。”
林靖送舒先生回自己院兒後,方去大哥哥的院裡說話。林澤兄弟已經給父親見了禮,乖乖的坐在下首,林靖一去,又是一套禮。
林靖道,“大哥怎麼一去這許久,我跟大嫂子都擔心你呢。”
“我們欽差出行,有什麼可擔心的。”林翊問弟弟,“這些天,家裡可好?你可好?”
林靖道,“我們在家都好的很。”
因著林翊剛回家,總要梳洗掃塵,林靖說了幾句話,就去舒先生那裡了。舒先生正在泡澡,林靖敲門進去,非要給舒先生擦背,舒先生道,“你可進來做什麼?天兒冷了,沾水小心生病啊。”
林靖道,“做弟子的服侍先生,不是應當應分的麼,怎能因為怕生病,就不服侍先生啊。”
舒先生笑,“少這般甜言蜜語,去服侍你大哥哥去吧。”
“大哥哥那裡有大嫂子呢。”林靖個子不高,兩隻手臂搭在浴桶邊兒,一雙薄皮丹鳳眼瞧著舒先生,問,“先生,你為什麼打光棍兒啊,是找不著媳婦麼?”
舒靜韻聽到“光棍”二字,臉直接木了,他生平第一次見有人用“光棍”來定位他的身份。舒靜韻沒好氣道,“男孩子家,如何總是家長里短的婆娘樣兒。”
“就憑你這說話,就知道你打光棍兒是活該。”林靖話音剛落,腦門兒就挨了舒先生一記腦崩,林靖疼的險沒一腦袋扎浴涌去,揉著腦門兒道,“只許你說別人,不許別人說你,你怎麼這么小氣啊。”揉兩下腦門兒,林靖就俯著一張臉使勁兒往浴桶里看,舒靜韻連忙拿布巾扎在腰間,擋住要害。林靖撇嘴,一臉嫌棄樣,“我是看額頭有沒有給你敲腫,你以為我還看你的鳥啊,有什麼好看的,誰沒有啊!”他早看到了。
舒靜韻給他這胡攪蠻纏逗樂了,道,“我是怕你看了自卑。”
“自卑啥,我個子都長得這麼快,鳥也長得快。”林靖簡直自信的不行,對水照了照,覺著雖然有點兒紅,好在沒毀容,且他自詡心胸寬廣,也就算了。
舒靜韻給他攪騰的,略泡了泡便起身了。林靖很是殷勤的幫先生遞衣裳遞鞋子,就等著打聽牧州府的事兒呢。偏生舒先生收拾好後,直接就拿了本書,考校起林靖在家的功課。把林靖給鬱悶的,到傍晚去大哥那裡吃團圓飯時,嗓子都是啞的。
林翊還說呢,“嗓子怎麼了?”
林靖氣咻咻地,“舒先生問我功課,背書背的。”
林翊點頭,“看來功課還是沒落下的。”
越氏笑道,“阿靖可用功了,每天都帶著阿澤一道念書。”
小林澤道,“我學會了好幾首詩,一會兒背給父親聽。”
林靖便顧不上不生舒先生的氣了,跟大哥顯擺小侄子,道,“阿澤在這念書上,真是跟我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聰明的了不得。非但會背詩了,字也認得好些呢,教一遍就能記住。”
林翊點頭,“不錯。”夸林澤都不忘夸下自己,怪道他不過半個不在家,兒子就學會顯擺自己背詩的事了,果然是近朱者赤啊!
受到父親誇獎的林澤很激動的紅了小臉兒。
林靖開始跟大哥打聽牧州府的事,“大哥,你去牧州府,吃的可習慣?”
“吃得與帝都也差不離,有什麼不習慣的。”林翊道,“古來名將,與將士們同吃同住的也有許多。男人不能太嬌氣。”
林靖點頭,“是啊,咱家就沒嬌氣人。數了大哥哥,就是我了。”
林翊認為,幼弟的自信也是家族一個未解的迷團啊。
林靖當天也沒能從大哥這裡打聽到有關牧州府的事兒,第二天,林靖又去舒先生那裡,因為昨兒個沒打聽了消息,林靖一晚上抓心撓肝的沒睡好,跟舒先生放了狠話,道,“要是先生不同我說,我就去外頭打聽啦。”
舒靜韻深知他這性子,只得與他略說了說,“也沒什麼事,你不都知道了,就是回程時遇著蠻人,還碰巧抓了一個。”
林靖立刻坐直了脊背,問出早想問的,“你們又沒出關,怎麼會遇著蠻人?”
“這也不稀奇,那些蠻兵皆做漢人打扮,只是沒料到我們帶的人手驍勇,故而大意了。”
林靖問,“抓到的那個是頭領吧?”
舒靜韻點頭,“嗯。”
林靖一向機伶,他想了想,道,“先生,你就不覺著奇怪?”
舒靜韻慢慢烹茶,很有些漫不經心,“哪裡奇怪了?”
“我朝剛剛大勝,梟首兩萬餘人。蠻人經此大敗,正是怯戰之時,再者,他們怎麼就這樣耳聰目明的得知朝廷的欽差回帝都的時間和路線呢?”林靖道,“再說,看你這雲淡風清的模樣,昨天洗澡你身上半個傷都沒有,可見戰事不算激烈。我就奇怪了,打劫朝廷的欽差隊伍,這樣的膽量,就是傻子也知道要多帶些兵馬吧。結果,還把自己給葬送進去了。多怪啊。”
舒靜韻自己倒了盞茶,不急不徐道,“你都能看出怪來,別人自然也能看出來。只是,這事不大好辦。”
“哪裡不好辦?人都抓住了,難道證詞還沒到手?”林靖問。
“這次去牧州府,是唐大人的欽差,到了牧州府,頗多可疑之處。就是我們能避過一劫,也多虧故人相救。原本在榮氏升皇貴妃的時候,朝中御史說榮氏逾制,結果,也不曉得如何就恰到好處的牧州府大勝了。”舒靜韻道,“這次去牧州府,經此大戰,傷兵營不過百來人。就是牧州兵馬,瞧著也不像是經百戰肅殺之氣的。城牆依舊是舊的,據城中百姓說,打仗聽說也打了,不過是在城外打的。這次戰事,定有蹊蹺。”
“是不是謊報戰功?”
舒靜韻道,“初時我是懷疑榮四謊報戰功的,不過,據我所知,牧州兵馬的確是曾出調出城,而且,拐傷並不嚴重。可見,這場戰事,起碼我朝是沒死多少人的。”
“他不是說殺了兩萬蠻人,那兩萬人埋哪兒了?”
“這種戰事,又是在春末夏初,死了這許多人,一般數過人頭後都是當地燒了,不然,容易引起瘟疫。”
林靖道,“這麼說,還查無實證了。”
舒靜韻道,“此事的確不大好查。”
“那逮住的這個蠻子是個什麼人?”
“蠻王的第十五個孫子。”
“這蠻子怎麼說?”
“說來你都不能信。”舒靜韻端起茶水呷一口,卻又不肯再說,不知是故意賣個關子,還是在斟酌著如何開口。林靖剝了個新炒的松子,細細的吹去松仁外的一層細皮,放嘴裡吃了。舒靜韻此時方嘆口氣,放下茶盞,道,“真是神仙也猜不到的奇事,據這蠻人小王子說,是榮四花銀子買來的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