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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干不好,還常被罵。
林靖初時還挺生氣,後來訓著訓著,林靖又做不到與舒靜韻絕交,也就不在意了。
花房寬敞又暖和,陽光充沛。
舒靜韻養的多是尋常花草,臘梅、水仙、文竹、綠蘿、蘭草之類,這其間,還有林靖自己種的小蒜苗。花草林靖見的多了,不以為然。像小蒜苗,他是在一次見舒靜韻燒菜時用來調味,好奇的很。舒靜韻找顆發芽的大蒜,叫林靖埋在土裡,後來長出蒜苗來,林靖寶貝一樣的移到花盆裡,養在舒先生的暖房中,每天都來瞧一遭。
林靖一進花房,就去瞧自己的小蒜苗。
林靖從袖子裡摸出段繩線來,比照一下小蒜苗的高度,林靖點了點頭,唧咕,“長的可真慢。
舒靜韻收拾著花草,取笑林靖,“嫌長的慢,就往上拔一拔。”
林靖是念過書的人,自然知曉拔苗助長的故事,道,“先生再笑我,我就把你的寶貝花全拔了。”低頭在繩線上打個結,算是做了個記號,明天再來比。
舒靜韻道,“打不死你。”
林靖跑到舒靜韻跟前,撅屁股扭幾下,還挑釁,“趕緊趕緊,打死我吧?”
舒靜韻抬手要打,林靖早靈巧的跑到水桶旁,去舀了水來。舒靜韻指指身邊的幾盆花,林靖抬起下巴道,“剛剛還要打我呢,看我多好,還幫先生澆花呢。”這樣說著,林靖還是先澆過自己的小蒜苗,才去澆舒靜韻的花,還問,“先生,你說我好不好?”
“好,天下第一的好。”舒靜韻指了指修剪下來的枝葉,道,“天下第一好,再把這些花枝收了。”
林靖撂下水瓢,又要去拿簸箕,蹲在地上一面撿枝葉,一面刁鑽的問,“先生,你打算給我多少銀錢啊?”
“什麼銀錢?”舒靜韻將臉一板,斥道,“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勞。書都讀狗肚子去啦?不過叫你收拾個枝葉,還敢要銀錢?“
開始就說他寫的字是狗爪子刨的,現在又說他是狗肚子,林靖忽然站起身,對著舒靜韻的手嗷嗚咬了一口。甭看林靖年紀小,一嘴的小米粒牙,可他牙口利。突然被咬了一下子,舒靜韻手上真有些疼。舒靜韻面無表情的望向林靖,林靖氣咻咻地,“狗爪子,狗肚子,狗嘴,怎麼著怎麼著?”
舒靜韻哪裡會跟個孩子生氣,見林靖這氣哄哄的小模樣,舒靜韻一陣大笑。
林靖在下嘴咬之前,已經決定要跟舒先生吵一架,結果,舒先生非但不氣,還笑成這樣。林靖氣的直翻白眼,舒靜韻輕踢他屁股一記,笑道,“快,收拾好了,我教你怎麼種蒜苗。”
隨手掃下屁股,林靖道,“我已經種上啦,還用你教?我的小蒜苗不知長的有多好呢!”
“你知道什麼?以為種上了,天天量量蒜苗長多高,就完了?”舒靜韻嘆,“農人要都似你這般,天下人多餓死了。”
林靖想了想,說,“你要是糊弄我,我就再不信你了。”
“快收拾。”舒靜韻溫聲道,“等你把蒜種好了,我燒菜給你吃。”
這還差不多。舒靜韻對他說了軟話,林靖也就順坡下驢,把枝葉收拾好,還拿著掃把將地掃了一遍。舒靜韻心下暗笑,對林靖道,“行了,晌午給你做兩樣新鮮菜。”
林靖頓時眼睛都亮了。
林靖天生怪癖。
譬如,府里多少侍衛,他偏就喜歡林翊帶他騎馬。
再譬如,自己院子裡巴巴有宮裡出來的大廚服侍,他偏喜歡吃舒靜韻平平的手藝。
舒靜韻被林翊待以上賓,不僅院落寬敞,他這院子裡,為了方便熱個飯菜之類,還單獨收拾出兩間房,留了灶眼,尋常菜蔬都有。
舒靜韻要的這幾樣,廚下卻沒有,著人去外頭現買的。
舒靜韻不但肚子裡滿腹文章,連燒菜做飯都不在話下,林靖頭一回知曉舒靜韻有做飯手藝時,還嚇了一跳呢。後來,吃了幾回舒靜韻燒的飯菜,林靖反而喜歡上了舒靜韻的手藝,時不時的瞧舒靜韻心情好就央磨著他燒菜給自己吃。
舒靜韻下廚,林靖也跟個小尾巴似的跟著。他既跟在一畔,舒靜韻也不單放著他做佛爺,使喚林靖洗菜擇菜之類的。林靖因此認識了好些蔬菜魚肉呢,以前,林靖多是吃過,因許多菜色一上盤就與原樣不大一樣了,所以,林靖都是識的味道而不認得本體。
如今,跟著舒靜韻做小尾巴,除了聖人書聖人言,林靖知道了更多四書五經之外的東西。
跟著舒靜韻洗一樣黃黃的細葉子的東西,林靖問,“先生,這是什麼?”
“蒜黃。”
“這也是大蒜種出來的?”林靖問,“那怎麼我的蒜苗是綠的,這個是黃的啊?是不是跟我的蒜的品種有關係啊。”
“這種是蒜苔,也是大蒜種出來的。”
林靖倍覺神奇,原來一樣大蒜,用不同的法子,便既可長出蒜苗、又可種出蒜黃、蒜苔來。而且,林靖覺著先生給他做的,蒜黃炒雞蛋、蒜苔炒肉片,都很好吃。
林靖問,“真是怪了,先生,我以前怎麼沒吃過蒜黃、蒜苔啊。”
舒靜韻做了四樣小炒,蒜黃炒雞蛋、蒜苔炒肉片、清炒小青菜、還有一盅清湯燉乳鴿,加外一碗海帶豆腐湯。
聽林靖這樣問,舒靜韻給林靖夾兩塊雞蛋放在碗裡,道,“宮裡規矩繁瑣,似你往日用的菜,沒見裡面有蔥姜蒜的吧?”
“是啊,他們廚子都不放的。”林靖也是近些天跟著舒先生才認得了蔥姜蒜的模樣。
舒靜韻一笑,“不是不放,是放了,但在呈給主子前,要把這些調料再挑出來,不能留在菜里給主子瞧見。”
“這蒜黃蒜苔,味兒比較大,不雅。你沒吃過也正常。”
林靖嘎吱嘎吱的咬的帶勁兒,說,“挺好吃的。”
吃了一頓飯,林靖開始在他大蒜種植的偉業中增加了對蒜黃與蒜苔的培育。
當然,此乃後話,暫可不提。
因臨近新年,林翊落衙時間比往日略早,回主院換了家常衣袍,林翊就到了舒靜韻這裡說話。
林靖也在,因他這事兒爹脾氣,啥都愛攙和,不告訴他,他還不樂意、鬧小脾氣、耍小心機,啥事兒都乾的出來。林翊罵也罵過,打屁股也打過,結果,林靖就是本性難移,死都不改。林翊沒辦法,瞧林靖也有幾分小聰明小見識,便容林靖在一畔旁聽,省得他到處瞎打聽。
“大哥哥。”林靖聽到外頭小廝回稟,忙從榻上起身,跑到門口去迎林翊。林翊俯身將林靖抱在懷裡,問,“不是給你放假了,怎麼在阿韻這裡?”整個冬天,林靖的身子好好壞壞的病了一個月,如今才大好。眼瞅著要過年,林翊也不想他念書費神,就給林靖放了假。寧可他好好玩兒,也把身子骨兒養好。
林靖晃一晃自己的小手,乖巧又懂事地,“黃庭堅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語言無味,面目可憎。大哥哥給我放假,我也得努力念書,這樣既增加自己的內涵氣質,也不會讓大哥哥失望啊。”說完,還一臉期待的望著林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