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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秋亭正色道,“大人誠心,我焉能不明。”
段欽差微微一笑,他閱人無數,只觀穆秋亭神色,便知此事十拿九穩。
待把段欽差送走,穆秋亭方輕聲與林靖道,“這官場中人,當真是不把我們這些江湖中人放在眼裡啊。”等閒人求親,哪個不是譴媒相談,今段欽差直接過來,當面就說,我要娶你妹做小。哪怕言辭再客氣,穆秋亭又不真傻,他當真是有些不痛快了。
林靖道,“所以我說,這事最好讓阿容姐唱黑臉。”
穆秋亭忍下這口氣,道,“也只得如此了。”
段欽差如此,孔家也強不到哪兒去。
好在,穆秋亭應對兩家的方法也差不離,基本上都是說,終身大事,不好不與妹妹商議。先把兩家支應了過去。
待得三天後,穆容在酒樓設宴,請孔段兩家人赴宴。
兩家人接到帖子,原以為是穆容請他們自己一家呢。結果待到酒樓方曉得,原來是兩家人都請了,其實一到酒樓,兩家都覺著心下有些不妙。
穆容也沒令人上酒菜,直接請兩家人坐了,穆容瞥她哥一眼,“哥,你也坐。”
穆秋亭就坐她妹身畔了,穆容道,“近來的事,我哥都與我講了。原本,這些年,我親事不順,我是立志不嫁的。可聽我哥說,你們兩家,都頗是心誠。我也二十五了,十五歲時,說起親事,不好意思。今這個年紀,也沒什麼羞不羞的。我便直說了吧。段大人,我早說過,我不做小,您如果誠心求娶,我做也只做正室。不是以正室相待,而是正經的,律法上承認的,正房太太。孔大人,您是為家中子侄相中了我,可您家子侄,是何年紀,是何性命,什麼相貌,什麼人才,是圓是扁,我哥一眼沒見過,您乃聖人之後,我不信您是在打趣我家,您家子侄,必得讓我哥一見,方好再議其他。”
穆容冷淡道,“我雖為貧女,可也是為朝廷流過血的。我不管別個,你們也不必去找著我哥、青弟說那些個好話,今我把話撂下,心誠不誠,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一說便有的。心誠不誠,我自能看得到!”
“今我言盡於此,告辭!”穆容起身離去。
穆秋亭連忙喚了一聲,“阿妹!”起身要去追,又覺失禮,無奈回頭對桌間諸人賠禮,“哎,我這妹妹,哎……”拱拱手,“我先去瞧瞧她。”
穆容誰的面子都沒給,兩家反是消停了。
第251章
有穆容出面點出兩家不大體面的用心,這兩家也便曉得,穆容雖則年紀略大些,亦不甚美貌,但,她是絕對當得起朝廷兩番嘉獎的。因為,穆容絕不是尋常女子。面對兩家三品大員的提親,這樣出身尋常的一位女子還能鎮定若斯,這便很不尋常了。
穆容直接把話說了個明白,當然,也令兩家很有些沒面子。
好在,林靖一系的後手很跟得上,先是穆秋亭備了份適宜的禮物,分別到兩家那裡說了些歉意的話。穆秋亭將姿態放的很底,鬧得兩家不禁暗道,“一看這做大哥的就是個不頂用的。”完全半點穆姑娘的主也做不了。
然後,林靖徒小三分別勸了兩家人,徒小三與段欽差說的是,“您在江南,可還有正經差使哪。穆姑娘這事可急什麼,她一向剛烈,那日您也是眼見的,把她逼得太緊,反是不好。不若我說,穆姑娘並非凡俗女子,大人便當真誠心,徐徐圖之方好。”
林靖對孔家說的是,“您家哪,就別跟段欽差爭這口氣了。穆姑娘正經人家女孩兒,不是可拿來打趣的。咱們在泉州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一起打倭匪守城池,您家這樣,可不大好。”
孔繁御當然要辯一辯自家心誠,林靖直接道,“你家若是心誠,哪裡能子侄不見影兒,就這麼空口白牙提親事的。”
孔繁御有些懵,“自來親事,倘子弟不在身邊,不皆是如此麼。”他們世家大族,皆是如此啊。親事麼,還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是穆家這種要相看小伙子的做法,很令孔家覺著,怪道小門小戶,果然不懂禮法。
林靖亦是出身豪門,焉能不知世族豪門聯姻,首重門第。只是,這孔家也忒迂腐了些,便是父母之命,難不成就半點不考慮家中兒女的意思。林靖便也做出一幅詫異模樣,道,“這不能吧,我看尋常人們議親,雖則小兒女不好相見,彼此長輩也要見一見晚輩的。”
孔繁御知這便是高門與寒門的差別了,孔繁御嘆道,“若穆姑娘這般想,委實誤會我家了。乃我家中五弟,家父已去信令他過來泉州城了。”
林靖也跟著嘆口氣,“這樣的事,如何不早說,豈不令人誤會。也罷,我看,眼下穆大姐對那邊兒也不是很滿意,你家也暫且歇一歇吧。城中多少事,眼瞅要過年,一則欽差大人巡視江南,二則,還得防備倭匪年下再來偷襲。”
就如徒林二人所言,段孔二人皆正三品大員,與穆姑娘提親之事,可做消譴,正當差事,大家可是半點不敢耽擱懈怠的。而且,此時,徒小三的書信已由小何送到了總督府去,章總督與何先生商量了一回,固然對謝家有截和之意大為不滿,可說來,能給謝家可乘之機,皆因孔國公在朝不曉得是吃了什麼藥,非得在御前參劾品性暴虐,以至把林靖戰功全都參沒了,引得徒小三甚為不滿。不然,謝家焉能想到拉攏徒小三呢?想到孔國公辦的這蠢事,章總督就堵心,何先生感慨道,“好在,他二人皆是忠義之人。”徒小三親自寫此信過來,便是安章總督之心。
“是啊。”這些年,最令章總督欣慰的,一則是閩浙抗倭之事,二則便是徒小三未負忠貞了。章總督道,“此番節下賞賜,給林大將軍那裡的,必要加厚些方好。”想到徒小三直接拒絕了謝家聯姻之意,章總督心下極是熨帖。
何先生笑應一聲,“大人放心,我記得了。”然後召來侄子小何問泉州城的事,因為段孔二人皆泉州城名人,固而,兩家向穆姑娘提親之事,小何也頗有耳聞,小何道,“先時折騰的頗是熱鬧,都搶著要娶穆姑娘,後來,聽說穆姑娘請兩家人到酒樓去,也不知穆姑娘說了些什麼,兩家現下都消停了。”
穆容親事上,孔段兩家,算是堪堪平手。
段欽差求穆容而不得,便得安下心來辦正經職司了。他這巡視江南之事,年前就得回朝復旨,故而,再耽擱不得,如此,總算肯移尊駕,離開了泉州城。
孔巡撫私下都說,“這晦氣一走,咱們泉州城的風水都好了幾分。”
其實,不說孔巡撫這與段欽差不睦的有此感覺,便是徒小三這等面子上還段欽差過得去的,對於段欽差的離開也是鬆了一口氣。不說別個,就平日裡段欽差那個奢侈氣派,徒小三心裡便極是不喜,更不必得段欽差明里暗裡索賄無數。若不是林靖勸著,徒小三心裡又當段欽差是個死人,斷不能給他的。
如此,段欽差一走,整個泉州官場頓覺清淨不少,若說唯一對段欽差有所不舍的,便是謝知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