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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不是所有讀書人都得徒小三的敬重。像山下收他諸多孝敬的縣太爺,一樣是讀書人,徒小三雖然沒少送銀子,心裡對此類人卻不以為然。像金陵城那些官老爺,徒小三更是看不在眼裡,現在只恨當初怎麼沒多宰幾個。
與其說徒小三敬重的是讀書人,不如說徒小三敬重的是學識。
如徒小三說的,山下最年輕的都三十七歲的秀才,徒小三看他就遠不及林靖。
當然,這就不知是不是有林靖年少且生得好的緣故了。
總之,徒小三是很喜歡林靖的。
林靖與他認識的所有的讀書人都不一樣,就是小牛子初入他們一行,也很有些傲氣。林靖不一樣,林靖一點兒不傲,眼中也沒有看不起他們的意思,雖然有些孩子脾氣,但林靖真,一點兒不虛。對於帝都有名的“滑頭”林四老爺,就不曉得徒小三如何看出林靖具有“真”的品質的,總之,徒小三是看林靖,哪看哪兒好。
林靖除了有些嬌氣毛病,也的確不難相處,他並不只是會徒小三案上的幾本書,他什麼都懂一些。連山中的藥材都認得許多種,甭看徒小三少時曾做過藥材生意,但對藥材的了解,他是不如林靖的。山上有人有些小毛病,林靖把把脈就能給開出幅方子,采了藥,他就敢給人治病。
還有,山中冷,煮粥時放些什麼藥材,能防風寒。打獵時受傷了,用哪些藥草來治傷。就是一些徒小三他們先時搶來沒出手的東西,林靖都一樣樣的給分了類,大致估了價,告訴他們別便宜賣了。
一個人有沒有學問,是真的能看出來的。
徒小三待林靖,那真是奉若上賓,寶貝的不得了。
整個寨子的人,打曉得林靖會看病時起,那是對林靖客氣的了不得。畢竟,誰還能沒個頭疼腦熱啊。心眼兒比較多賈家兄弟還私下同徒小三打聽,“三哥,阿靖這跟咱們上了山,也沒人來找啊。”
賈演道,“看他沒人找沒人問的,咱們山上缺人,還正缺這麼個有文氣兒的,要我說,把他留山上吧。看他也挺喜歡在山上呆著的。”
徒小三道,“看看再說吧。”
徒小三也願意林靖留下啊,林靖多好啊,雖然有些挑吃挑穿的。用徒小四的話說,“嬌氣的要命,不像爺們兒。”自從徒小四發現誤會了林靖的性別 ,就又恢復了對林靖的惡形惡狀,偏生還討不到便宜,於是,徒小四越發討厭林靖了。
大概徒小四覺著,林靖欺騙了他純真的少年的感情,總是看林靖有些不順眼。林靖的脾氣,你哄著他行,要是跟他找茬,那算是遇到硬茬了。
林靖真是天生的少年胚子,幸而是徒小三他們撿他回山寨,不然就憑林靖,估計刺客沒宰了他,他也不大活得成。
他倒不是對生活有多奢侈的要求,與徒小四平日所想的穿金戴銀的富貴少爺也不一樣。林靖就是上山來時一身衣裳講究些,渾身值錢的,其實就是腰上的一塊玉,頭上的一個冠,其他之外,林靖身上是連個裝錢的荷包都沒用。徒小四都覺著,林靖還不如他平日裡打劫的一些個財主的身上的油水多呢。
好在,平日裡林靖也不要求山珍海味。就是穿衣裳,只要舒服就行。
但,就這好似沒啥要求的林靖,可養起來好像比那些有要求的都難養。
就說吃飯,林靖吃的倒不多,還多吃素。只是,他對吃食的要求喲,拿白粥來講,寨里廚子煮的粥是絕對吃不下的。林靖必要指點著燒飯的小子把粥熬到水米交融,此方能入口。把廚子累的,熬一早上熬出一小缽林靖喝的粥來,之前熬壞的,山上日子不好過,徒小三等人就分著吃了,一點兒不肯浪費。林靖每天就是喝粥,吃點蘿蔔青菜。徒小三烙了回麥餅,林靖覺著很好吃,多吃了兩塊,然後就撐著了,淨餓了一天才算好。
徒小四烤的蕃薯又香又甜,林靖一吃,也很喜歡,然後,胃裡泛酸,又是一天沒胃口。
搞得一向與林靖不大對付的徒小四都說,“這富貴人家的少爺也不咋地呀,看這啥啥都吃不了的,能享啥福啊!”
總而言之,林靖絕對是個嬌貴人兒啊。
再說穿衣,徒小三的衣裳,林靖穿著太多。徒小四的,林靖由於跟徒小四關係不大小,堅決不肯說徒小四的衣裳。小牛子的倒是合適,也不知林靖一身肉皮怎麼長的,硬說衣裳磨得慌。把徒小四氣的,直說林靖不識好歹,人家小牛子是把沒穿過的衣裳給他穿的。徒小四就往他哥的褥子下撒了一把黃豆粒,徒小三倒是沒什麼感覺,林靖半宿沒睡好,點了燈,掀開褥子一瞧,果然都是豆粒子。林靖氣的,“定是小四搞的鬼!”
徒小三忙哄他,“先睡先睡,把這豆子收了就好,明兒我說他。”
林靖哼一聲,說徒小三,“你可真會慣著他!三哥,你沒聽說過一句說麼,叫溺子如殺子,就是不能慣孩子的道理!”
徒小三道,“那明兒我打他一頓。”
“那也不用,一點兒小事兒,顯得我多沒心胸似的,我豈會與個小孩兒一般見識。”林靖翻身,嘟囔,“我整個背都咯得發酸。”
“我給你揉揉。”
徒小三當真是寶貝林靖,覺著這孩子生得就與他們這些人不一樣,這樣的嬌貴,又這樣的有學問。林靖道,“你可不許跟別人說。”
嗯,還很要面子。徒小三忍笑,保證,“絕對不說。”
林靖其實是個警覺人,關鍵,徒小三表現的很正派,林靖難受的睡不著覺,就讓徒小三幫他揉一揉。徒小三自問也見識不少,就是女孩子,在金陵城時,他也見識過有錢人家的小姐。像之前張彪娶的,就是漕幫的千金,那也是千金小姐一般。只是,徒小三打下生以來見識過的男人女人,在林靖這裡好似都失去的對比性。男人與林靖比,沒一個有林靖的學問。女人與林靖比,粗糙的跟男人似的。徒小三覺著,這世間的“金貴”二字,就是用來形容林靖的。
林靖這人吧,也沒啥是非觀。
他判斷人好人壞,不是看這人做好事做壞事,他是看這人對自己好還是對自己壞。於是,在林靖眼裡,徒小三顯然是被歸到好人這一邊兒的。
尤其徒三哥多好啊,還特意下山給自己買細糧米和細棉布。林靖當真覺著,徒三哥是大好人。於是,對徒小四的事,林靖就不大計較了,不過,他還是拐著彎兒的說了一回徒小四幼稚,同時表明自己寬大心胸,不與徒小四這樣兒的一般見識。
好在,徒小四學問淺,對於林靖這樣拐彎的說他,徒小四硬是沒聽懂。
林靖感慨,“可算是知道什麼是對牛彈琴了。”
徒小四晃晃拳頭,“你再說小牛子,我可真揍你了。”
在一邊兒理帳的小牛子住一住筆,道,“他是在說你好不好!”
“說我,說我啥,我又不姓牛。”
林靖直白表示,“說你笨!”
徒小四險沒再與林靖打一架,但很快,徒小四囂張不起來了,他病了,重風寒。這就是在山下也是要命的病,好在徒小四遇到了林靖,林靖都說,“算他命大!”然後,林靖開了方子,山上畢竟藥材有限,還得下山買去。徒小三為了弟弟,連夜下山抓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