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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時有戰事,章總督也沒帶什麼偌大排場,不過是帶足了護衛,便帶著幾位心腹將領到了海鹽。這章總督也沒提前通知一聲,林靖徒小三都不曉得他要來,待章總督進了城,都到了校練場,徒小三方曉得章總督一行過來,顧不得多思,連忙略整衣冠,出去相迎。章總督輕車簡從,笑道,“我們微服來此,不必大張羅。”
“不必大張羅”這種話,尤其是自上官嘴裡說出來,在官場一般就是客套話,但,這次章總督還真不是客套,他誰都沒驚動的悄悄過來,到了校練場,也不必徒小三準備茶水,先看士卒訓練。不要說與章總督一道過來的幾位武將,便是章總督這文官出身,其實不大懂武事的封疆大吏,到了海鹽校練場也覺著,人家海鹽兵打仗厲害不是沒理由的,看這訓練的,頗有些一往無前的氣勢。
海鹽兵剛打了勝仗,章總督自然看徒小三順眼,如今見著海鹽兵氣勢不凡,章總督頜首道,“林副將(徒小三)練兵,果然極有章法。”裝出一幅很懂的模樣,其實心裡好奇的了不得,想著,海鹽這麼個小地方的兵卒怎麼就能比府城兵訓練更出眾呢?據章總督所知,徒小三麾下這些,大部分也是新兵。人家是咋練滴,咋有這般氣勢哩!
章總督不急不徐的將整個校練場走了一遍,直至午間,將士們到了用飯時辰,章總督方與徒小三一行過去用飯。徒小三很有些歉疚,道,“不知總督大人與諸位大人降臨,一時間,也沒什麼好吃食。”
章總督擺手一笑,“原也不是過來吃飯的,看你練兵用心,這比吃什麼珍饈佳肴都好。”與徒小三道,“你平日裡吃什麼,我們便吃什麼。”餘下諸人亦是這般說。
林靖已知曉了總督大人帶著一幫子人過來海鹽的消息,可就如徒小三說,先時沒得了信兒,便是想準備上珍佳席也來不及了。不過,徒小三也沒真的實誠到讓一幫子大人吃他往日飯食。席面兒林靖叫人倉促間準備的,海鹽臨海,魚蝦蟹貝是盡有的,可在這江南,這些個東西真不值錢,便去外頭飯鋪子裡叫了幾桌上等席送來。
可在海鹽這地方,這雖則商事開始漸漸繁華,委實不是什麼大地方,就是飯鋪子裡的上等席,無非就是些雞羊肘肉了。林靖笑道,“請諸位大人嘗嘗我們這裡的當地風味兒。”
章總督還記得林靖,笑道,“我說嘗一嘗將士們平日的飯菜,你們又弄出這樣的席面兒來。”
林靖笑道,“大人們遠道而來,掃塵酒就要吃一盞的,這也不過平常飯食。要說將士們的飯菜,大人要嘗,我便命人取去,今兒燉的魚,都是海上來的大魚,肥的不得了,配上粗糧餅子,香的了不得。”
章總督還就喜歡聽林靖這恭敬中透出熟稔的說話,章總督笑道,“那可好,端來嘗嘗。”
到章總督這把年紀這般地位,世間享用,鮮少有他沒見過的。章總督並非留戀榮華之人,不然也不能親自到海鹽走這一遭。故,林靖令有端來的將士們吃的燉魚,甭說,雖則較章總督平日飲食自是沒的比,但如林靖所言,這是大鐵鍋里燉的肥魚,裡頭除了魚,也就是放些茄瓜之內,可不曉得是這魚肥美,還是這海鹽軍中廚子手藝好,廚子端來的是一盆燉魚,章總督一聞這味兒便道,“這味兒當真不壞。”
何憂親自給章總督盛了一碗,也不由說了句,“香。”
林靖笑道,“海魚上岸既死,咱們這江南許多名菜,都是取河魚江魚,活魚現烹方得鮮美,故而,海魚價賤。將士們每日操練,還要抗倭打仗,雞羊之類要全軍吃,是再吃不起的。索性多吃些魚蝦,亦是好的。我們軍中廚子不錯,這燉魚做的,每次有這大海魚一燉,真是香飄十里,我都要吃上一碗。”
章總督嘗了嘗,也說味兒好。
大家一面吃飯一面說些軍中之事,章總督問了先前海鹽戰事,徒小三細緻講了,章總督道,“看到海鹽兵馬,方知為何海鹽對上倭匪時能屢戰屢勝了。”
徒小三謙道,“大人過獎,下官不過僥勝罷了。”
徐將軍與徒小三早便相熟,聞言笑道,“那林老弟一會兒你私下跟哥哥講一講,這如何個‘僥勝’法,下回,讓哥哥也來個‘僥勝’,殺盡倭匪。”
紀將軍也很是贊了徒小三一回,徒小三依舊謙虛的緊,未露半分驕色。章總督看他如此穩重,心下對徒小三的評價不覺又高了幾分。
第227章
章總督吃了回海鹽軍中的飯菜,覺著很不壞。當然,章總督過來自然不是為了吃飯,今日在校場看過海鹽兵的訓練,下晌章總督便去了徒小三的將軍府安歇。因章總督此次過來是微服,未提前知會,林靖一時也尋不來什麼上佳住處,便將他與徒小三的正院收拾出來讓給了總督大人住。余者諸位大人,各有安歇院落,另外這院子的布防自然由章總督帶來的人接手。
章總督回到住處吃了盞茶,便令其他人去歇了,獨留下徒小三問他練兵之事。
章總督既有所問,徒小三頗是坦率,沒有半點兒瞞著啥的,其實,練兵就是那幾樣,無非就是將領用心,士卒認真,只是,在激勵士卒氣勢上,徒小三很有些自己的心得,徒小三道,“下官掌練兵時日不長,多是跟著書上來的。軍中不比別個地方,若是別個衙門,人情虛應頗多,軍中不同,軍中的事,下官認為,越簡單越好,一切靠實力說話。無他,眼下江南正是戰時,實力強,在戰事中活下來的機率則大些,倘實力不及,並非耽擱他們前程,怕一旦有戰事便葬送他們的性命。所以,我們這裡,什麼都是靠實力來的。先前大人發下的新兵械,我們做舉行全軍大比,比試後排名,按名次去挑新兵械,前頭的先挑,後頭的後挑,排最後的,也只有要別人挑剩下的。如今,眼下士卒每月銀餉三百錢,一位百戶麾下是百名士卒,我們每月拿出一百九十兩銀子,每月都有軍中大比,排第一名的,除了月錢,每人還有一兩銀子獎勵。第二名的,每人六百錢,第三名的,則是每人多發一月月銀。如此,士卒自然訓練用心。”
這法子,簡單的令人不能置信。
章總督拊掌贊道,“真真是簡單實用。”
其實,真的沒什麼複雜的法子。但,徒小三覺著這法子簡單,卻是建立在他在海鹽說了算的基礎上的。而且,徒小三為人不貪錢帛,上頭髮下的軍餉,徒小三一文不少的給士卒發下去,而且,發餉銀時,徒小三親自瞧著,底下也就沒人敢貪士卒餉銀。就這麼著,徒小三也頗殺了幾個不正之風,軍中風氣方清肅起來。他麾下士卒,每月領的是足餉,如徒小三說的,訓練出眾的前三名,還能另有銀錢將勵,故而,士卒用心。就是徒小三麾下的千戶百戶,徒小三也與他們把話放明白了,徒小三說的是,“眼下戰時,只要你們好生訓練,還怕沒戰功沒前程麼?誰要是眼皮子淺的向士卒們的餉銀伸手,就別怪我先剁了他的手!”
章總督這裡與徒小三說著練兵打仗的事,何憂何先生在外與林靖說的也是同樣的話題,林靖亦無所瞞,只是,林靖說的更細緻些,林靖道,“軍中的事,只要是做頭兒的能決心整肅,不過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