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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靖道,“要是再不好,都難不住國公爺親自去瞧我,還給我那麼些好東西。”要說謝國公的輩分,身為昭德帝的前岳丈,又是國公身份,親自過去探望林靖,實在是對林靖的看重了。

    謝國公打量林靖一番,見他臉上略有些血色,只是太瘦了些,不禁面露心疼,道,“還得多吃飯,補一補才好。”

    林靖在謝國公眼裡雖是瘦得有些可憐了,真的,這年頭講究“大胖小子”,認為胖才是福氣,林靖這樣瘦的,尤其在公府豪門,一看就是身子骨兒不好。不過,林靖精氣神不錯,道,“成天不是補湯就是補藥,吃得都嘗不出滋味兒了。”

    謝國公笑,“你呀,你們小人家,不拿身子骨當回事,待到我這年歲,就曉得了,什麼都是虛的,先得自己個兒好了,這才是最實惠的。”

    “是啊,以前我想不通,現在想通了。那沒臉沒皮的還活著呢,咱們更得活的好好兒的。”林靖養病大半年,如今說起榮家來也不咬牙切齒了,他還笑岑岑的,沒事人一樣,倒叫謝國公頗有些刮目相看。謝國公道,“對,就是這個理。”  

    林靖身體好轉,謝國公很是高興,中午留他一道用飯,與他說了不少話。

    林靖走後,謝夫人道,“瞧見阿靖,我就想起太后娘娘,這心裡怪不是滋味兒的。”

    謝國公嘆口氣,“好人不長命啊。”

    謝夫人道,“你說,太后娘娘怎麼這樣想不開哪。要我說,那一家子沒臉沒皮的還活著呢,太后娘娘該活得更好才對。這麼一去,豈不正對了那一家子的心。”

    “要都同你這樣想,就沒有太后娘娘了。”謝國公眼神中露出一絲回憶與悵然,謝國公道,“當年我隨先帝微服,先帝偶爾見到太后娘娘,自此大為傾心。當時先帝是想納太后娘娘入宮,暫為皇貴妃,太后娘娘不願意,說,進宮就是做皇后,不然,不如不進宮。後來,先帝便允以後位。”

    “太后娘娘的性子,得失都在這上頭,可敬可愛也在這上頭。她眼光高,要的東西也標準就高,咱們阿囡和先太子去了,除了咱家,也就太后娘娘真正傷心。”謝國公想到自己那沒運道的女兒猶是難掩傷感,“要不是太后娘娘,當初我是不能讓咱們阿囡進宮的。這年頭,心地越好,活的倒越艱難。”  

    “誰說不是呢。”謝夫人深有同感。

    開春後,林靖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家裡都為此高興。

    林靖精神頭兒不錯,還給三侄子取了個名字,說來,小三郎生的有些不是時候,正在林太后的孝期內,洗三滿月都未慶賀。林靖一向喜歡小娃娃,說來這孩子倒是兄弟里長得最好的,用越夫人的話說“生的不是時候,就得長得乖巧些討父母喜歡。”。林靖聽這話就要翻白眼瞪越夫人的,什麼叫生的不是時候啊。林靖道,“三郎長得這麼俊,以後定有出息,不如叫鴻,大展鴻圖。”

    別說,大家都覺著“鴻”字不錯,有高飛之志,寓意吉祥。

    於是,林鴻這名字就這樣定下來了。

    林靖身子大安是八月的事了,林太后過逝一年,昭德帝親自去皇陵祭了嫡母,林靖也除了服,換了鮮亮衣裳。他如今身子漸好,也時常出門。林靖重新出現在帝都社交界,簡直讓榮家怵的不行。因為,林靖但凡在哪家宴會上見了榮家人,必然要問一句,“您家老貨還好好兒活著哪?皇貴妃娘娘什麼時候做皇后啊?要是著急,不若再叫榮四跟蠻人買些戰功,反正牧州府打不打仗,全看銀子到不到位。那銀子,也不是你榮家的,都是朝廷的,不必心疼。”  

    榮家人要打嘴炮,那真是十個人都編排不過林靖一個。榮家人要動手,那更是,林靖出行就帶著貼身侍衛,林家老牌世族,林靖的侍衛一個打榮家八個。榮家去昭德帝面前告狀,可自從林太后過身,縱昭德帝一直忙於牧州府戰事沒處置榮家,但對榮家已是淡淡的了,就是榮皇貴妃,也是寵愛全無,昭德帝鮮少再進她的宮門。更不必提後位,在這種情況下,榮家對後位是想都不敢想。至於榮老太,要擱別人,哪裡還有臉再活呢。榮老太倘是肯死,倒是能解榮家危局,只是,她哪裡肯死,但自此也沒臉出現在帝都社交界。略有些名望的人家,都不肯再與她來往。

    反正,林靖對榮家是鬼神辟易。

    除了深恨榮家,林靖對其他人都是正常人,尤其榮家人只要離了他的眼,他就一幅言笑晏晏的模樣,與人打招呼說話,一幅好人模樣。

    相對於先時的低調,怕著了昭德帝的眼什麼的。林靖現在是高調的不行,他什麼話都敢說,就是榮家的姻親,有時林靖見了還會說一句,“牧州府什麼樣,要是你們誰家在牧州府要緊的親戚,想來你們定也知聞一些風聲。榮四在牧州府,只要他的銀子能糊弄住蠻人,這是大家的福氣。哪天他的銀子不管用了,等著瞧吧,國朝大難,必自榮家起。倘你家與榮家有什麼姻親故舊的,退步抽身,還需早。”  

    林靖說的這話,就是當朝首輔白相都不敢說啊。

    白相的孫子白顯與林靖相識,都是帝都權貴圈子的,白家也深厭榮老太所做之事,白顯約了關小二去林靖那裡說話時,白顯就問林靖了,“你這說的跟真的似的,哎,榮家老貨,誰人不厭棄,就是我大姐姐,都與姐夫搬了出去,我祖母也不肯去他家。只是,牧州府的事,到底是國之大事,不好隨便說的。”白顯大幾歲,說話也格外老成穩重。

    林靖冷笑,“難不成我是胡說的?”

    白顯道,“這事兒我祖父都說不準。”

    “白相看的都是百官的奏章,如今的牧州府,榮四勾連蠻人買功一事,由來已久。榮四就是靠這個得了世襲的侯爵,底下人因此升官的升官,發財的發財,都從中得了好處,便是一條藤的螞蚱,誰會說牧州府戰功作假。沒人會說,白相自然也看不到。我是不知道這些奏章不奏章的事的,不過,聽說近來牧州商會的幾家領頭的大商家,可是把家中要緊子弟,妻兒老小的,連帶財貨,送了許多到帝都。”林靖看向白顯,“如我等貴胄出身,所見所聞多是面兒上的花團錦簇,要論真正形勢,底層的人往往比我們知道的更清楚。你以為我是胡說,我告訴你,榮四現在已是騎虎難下。他不敢放下牧州府軍權,因為,朝廷那些軍晌,那些賞賜,去了哪裡,他比誰都清楚!他一旦放手牧州兵權,下一任接掌的大將軍,誰會去補這個虧空!除非是他的狗腿子接任,那也得看他能不能找到這麼個替死鬼!可你想想,戰事之時,難道朝廷去臨陣換將?就是陛下,先時不信唐大人與我大哥之言,陛下為了顏面,也不能換了榮四啊。榮四他,已是騎虎難下。”

    林靖本是極漂亮的長相,因大病初癒,便帶了幾分荏弱,上午的陽光透過窗子落在他那張柔弱的面寵,折射出一種尖銳薄透的精緻。他的睫毛一閃,那雙黑白分明的鳳眼中,似乎也帶上了些許的尖銳凜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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