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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軍面有尷尬,小聲說妻子,“說有用的就行了。”婦道人家,就是不會說話。
王太太瞪丈夫一眼,不說話了。
林靖道,“倘湖廣之地尚存,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徒小三問,“嫂夫人可知金陵城的情況?”
王太太搖頭,“金陵離我們永嘉府還遠的很,金陵是王城,我也只去過一回。原本我們也想去金陵,可聽說金陵城出了大匪頭,沒敢去啊。”
徒小三的臉色便隱現擔憂。
自都軍府出來,林靖問徒小三,“怎麼了?金陵城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人?”
徒小三扶林靖上車,自己也跟著坐車裡,低聲道,“當年,我姐姐自賣自身,後來我打聽過,說是我姐被金陵王府買了去。”
“要真的是進了金陵王府,你反不必擔心。金陵王是個好面子的人,平日為人亦稱得上和善,起碼在外沒有惡名。只要令姐是個本分人,縱是做奴婢,想平安也是不難的。何況這樣的大災,要是在家裡,你反要擔心,既是在王府,總少不了頓飽飯吃。”
徒小三嘆,“是啊。”
林靖看他終是牽掛親姐,林靖自己也是個重情義之人,想了想道,“我家中有一位庶姐,嫁的是金陵王第八子,不過,眼下江南正亂著,便是著人過去打聽,怕也要些時日了。倘你姐真在金陵王府,我倒是能想法子把她要出來。”
徒小三有些吃驚,“你還有姐姐嫁金陵王府?”
“是啊。”
“怎麼沒聽你提過。”
林靖道,“她是庶出,我是嫡出,一個她一個她姨娘,都跟我不對眼。”
徒小三:……
徒小三道,“此事也急不得,慢慢再說吧。”
林靖道,“放心吧,一般要緊的親人之間都有感應。眼下雖不知你姐在何處,可如果倘她出事,你應該能有感覺才是。”
“我怎麼啥感覺都沒有。”
“那要不趕明兒去廟裡拜拜,求個簽,也保佑你姐平安。”
徒小三對於拜佛求籤之事並不熱衷,而且,很不滿意林靖的說法,徒小三道,“怎麼總是你姐你姐的,那是咱姐。”
林靖一笑,“好吧,咱姐咱姐。”
徒小三此方歡喜了。
第149章 錦州城之十
被林靖與徒小三討論了一番的金陵王府,如今正面臨異常艱難的處境。像王太太說的,金陵王府出了大匪頭,這位大匪頭,還不是一般的匪。江南災重,多少百姓都活不下去了,有如王太太這般攜老扶幼投親靠友的,還有離鄉背井,去他鄉討生活的,再有就是如金陵城這位大匪頭,漕幫,直接反了的。
漕幫人手眾多,做頭領的自然不會餓死,可底下人多是賣苦力為生,漕幫以義氣聞名,也不能看著這些弟兄活活餓死啊。
於是,一不作二不休,乾脆反了。
餓急了的人,都能易子而食,還有什麼惡做不出來的。有一人反,立刻便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搶糧鋪搶大戶,只要是能搶的,都搶。
好在,金陵城為江南重鎮,金陵王亦是在金陵城經營多年,手握重兵,在金陵王與金陵府尹將軍的壓制下,叛軍很快退出金陵城,但,這支飢餓的叛軍開始襲擊布防薄弱的州府縣鄉,初時是求一口飽飯,待得能填飽肚子的時候,又要刀要槍,稱王稱霸。
朝廷聞江南叛亂大驚,立刻命江浙總督出兵鎮壓。這次叛亂的時間並不長,前後不過三個月,但是,人心生亂,自江南始。
而且,不出林靖所料,江南既受大災又有叛亂,朝廷糧草上便是左支右絀,果然,連寒州錦州這樣的關外之府,分派的賦稅也較往年多了三成。
徒小三如今管著練兵之事,錦州府尹很憋屈的同寒州的三品昭武將軍林靖商量這賦稅之事。便是錦州府尹亦是暗想,這世道大概真是要亂了,錦州的庶務,竟要叫寒州的將軍,這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規矩。
只是,錦州府尹如此腹誹著,還是得問林靖的主意。
這練兵是都軍的事,可賦稅就是他府尹之事了。要是這賦稅收不齊,他今年的評級怕要落到中下等去了。林靖道,“要添三成,怎麼收啊?”
府尹大人道,“朝廷非要如此,下官除了聽令,也沒什麼法子。”
林靖道,“加個一成兩成的還罷了,府尹大人任期還有兩年呢。你想想,這要加三成,你立刻征上來交上去,明年就得加五成,到時你怎麼辦?難不成真不顧這一府百姓了。”
府尹也是老油條了,道,“那就多收兩成,將軍意下如何?”
“自然是府尹大人做主。”林靖對於帝室是沒有半點好感,但同時,他是個軟心腸的人,又是見過災民的,一想到那些受災的百姓,林靖也不會在這上頭有太多的計較。
只是,縱是加兩成,大戶人家無妨,但,底下百姓的日子,該不好過了。
林靖同時給寒錦二城百姓頒布了開荒的法令,允許百姓開荒,開多少都是自己的,三年之內不納稅。還有,鼓勵婦人生育,生一個孩子,當年的稅官府減一成。其三就是,設定成親年齡,尤其女孩子,十八再不尋婆家,官府就替你官配個男人。
總而言之,就是八個字:鼓勵開荒,鼓勵生育。
其實,就是錦州府尹也得承認,林靖絕對比他這位府尹更適合府尹的位置。只是,這開荒啥的,經過朝廷允許了嗎?
林靖才不管這個,先幹了再說。
眼下朝廷忙江南的事還忙不過來,哪裡有心思顧這小小的寒錦二城。
林靖卻是不知道,頗有人顧這錦州城。
尤其今年江南大災,謝公府的收入直接腰斬之後再腰斬,此時此刻,錦州城及時上繳賦稅,謝公府想到先時在錦州城損失的幾大鹽田,原本已經復原的傷勢又隱隱有生痛之感。
許多事,往往就是如此,看起來複雜,待你尋根究底時則會發現,其實,複雜的背後不過是純粹的利益之爭。
像錦州城的這位府尹大人,就很冤枉,朝廷加三成賦稅,錦州城一向貧寒之地,能征加二成,已是難得。這在官場上亦是通用的道理,結果,府尹大人硬是給當朝御史參了個懈怠皇差的罪名。府尹大人不得不上書自辯清白,可他稅沒征齊,也是事實。
最後,竟落得個罷職回鄉的下場。
府尹大人給冤得喲,對著林靖,眼淚都流了兩缸。林靖甭看生得嬌弱,最見不得人流淚,他道,“哭什麼哭啊,不就是個府尹,也值得你這樣一哭,男子漢大丈夫,你這眼淚也忒不值錢了些。”
府尹大人拭淚,與林靖哭長道短,“將軍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哪裡知道我們小家小戶的艱難。為了打點這個府尹之職,家裡祖上傳下來了田地都賣了兩塊,如今就這麼罷官回鄉,一家老小如何過活喲。”
就聽這說話,就知道是個什麼檔次的人了。林靖道,“你這罷官,並非因賦稅未齊之過。就是沒這事,也會尋個理由,把你從錦州府尹的位子上拽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