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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糧商見他這形容頗為擔憂,還問他是不是身子不適,霍東家心說,誰家庫里放著百萬兩贓銀,能適的起來啊!霍東家一臉愁苦道,“我每想到謝公子之事,就心驚肉跳。那可是國公府的人,就這麼……哎,謝公子都……何況咱們這些人。平日裡瞧著好像也人模人樣,以後到底如何,真不好說啊。”
好吧,陳糧商也是霍東家一夥。
陳糧商聽霍東家說起謝家公子遇難之事,也不禁一嘆。
因著謝公子出事,淮揚諸多地頭蛇,頗有些唇亡齒寒、心有戚戚之感。
至於京城謝家,這個年過得似乎也有些冷清。而接下來的,淮揚兩位大員出缺,孔國公上本所薦的兩位官員皆未得中,謝國公精神頭不濟,沒參與淮揚巡撫、總督位的角逐。最後,淮揚總督花落大學士鄭泉,淮揚巡撫則由一位林靖的老熟人夏三郎接掌。
林靖正研究朝廷這份邸報時,章總督何先生二人也在說此次淮揚兩大巨頭的任命,章總督對於孔國公薦人沒薦上的事並不清楚,只是,他在官場多年,一看這番任命,不禁道,“看來,陛下更青睞清流啊。”
何先生明白章總督的意思,他在章總督身邊多年,雖則未入仁途,但於官場之事也知道的不少,何先生道,“鄭泉鄭大學士不是一直在翰林院修書的麼,總督要掌一地軍務。淮揚亦有倭匪之患,朝廷如何著這位大人任總督之位?”
章總督倒並不覺奇怪,他道,“清流得陛下信賴,一地總督,軍務自然要緊,但,陛下的信重,更為要緊。何況,倒是聽聞這位夏巡撫少時曾任武職。”
何先生好笑,“如此說來,此番淮揚任命,倒是反著來的。”
反不反著來,章總督不清楚。不過,章總督這個年過得很痛快,要說先前章總督因著徒小三跟他的時間尚短,對徒小三總不很放心,自謝氏族人在淮揚出事後,章總督對於徒小三的忠心再無半分疑慮。得一如此心腹,章總督不忘與何先生道,“年前事情多,年後你去一趟泉州,可得親自叮囑他們,再不可胡來了。”
何先生笑,“是。”
第254章
眼下,非但章總督何先生在說此次淮揚兩大巨頭的任命,便是林靖,也對此任命長眉微鎖。徒小三打仗自然是行家,但,徒小三雖則官高,不過,他在官場中浸淫的時間太短,如淮揚這番官場任認,就是林靖研究邸報,徒小三研究林靖了。
徒小三對官場中人不大了解,鄭泉與夏三郎,他正是哪個都不認識。但,徒小三了解林靖啊,見林靖皺眉,徒小三心說,這邸報難不成哪裡不對?只是,徒小三又有些別個心思,他雖不認得這兩大高官,可徒小三性情機敏,他一見有個姓夏的,便不禁多想,想著他家阿靖之前岳家便是姓夏的,不會是他家阿靖見著夏字,便想到前妻了吧。
一念及此,徒小三心下還微微的醋了一回,卻又在琢磨著,如何開解林靖方好,畢竟,人死不能復活。
徒小三正準備如何開口,林靖忽就道,“不對呀。”
“有何不對?”徒小三連忙問。
林靖道,“這姓鄭的,原是德宗皇帝在位時的一個翰林,這些年,記得他在翰林修了十來年的書,後來,轉任禮部、國子監,最後,又回了翰林做大學士。完全沒有半點外任經驗,朝廷如何會派這麼個人到淮揚任總督?”由此一句,便可知林靖對官場之熟稔,較之何章二人皆毫不遜色。說來,自從離家,林靖遠離京城,不過,他這些年有個好習慣,只要是朝廷邸報,從來都會認真細緻研究。故而,他一看鄭總督之名,饒是與此人並無交情,林靖竟是將此人履歷說的大致不差。
徒小三則是道,“做官就看品階,大學士也是從一品,品階夠了,陛下看重,就把人派來了唄。”
不得不說,徒小三此語,與章總督頗有靈犀。
林靖卻是道,“江南正值多戰之秋,這幾年,倭匪跟腦子有病似的,就愛往浙閩跑。可淮揚亦是臨海之地,不見得就太平。太平年間,派個太平總督則罷了,這是什麼時候,派這麼個大學士出身的總督,能抵什麼用?越發昏饋了!”最後這句,完全是點評陳柒寶。
徒小三卻道,“這位鄭總督,誰也沒見過,也不好說。人家畢竟大學士,不都說大學士極有學問麼,說不得人家真人不露相哪。”
林靖一向刻薄,輕哼道,“這個鄭總督,都六十五了,大半輩子沒露相的人,突然來淮揚他就能露相了?倒是夏三哥,還有些軍中經驗,只是,一將無能,累死三軍,他到底只是個巡撫,又不是說了算的那個。”
徒小三見林靖果然認識這位夏巡撫,不禁道,“你與這夏巡撫很熟啊?”
“是啊,我們小時候在一起玩兒過。”說到夏三郎,林靖不禁憶起少年時光,不覺有幾分悵然。良久,林靖方道,“夏三郎一向資質出眾,只是,他少時有些坎坷,極早中了舉人,偏生春闈屢試不第。後來,他離家去了晉中,就在我大姐夫麾下。要不是那殺千刀的段飛羽傷了大姐夫,大姐夫也不能離開軍中。大姐夫回鄉養傷,不久,夏三哥也便離開了軍中。前些年,他中了進士。不想,短短數載,便能官居淮揚巡撫。他這人,本事向來一等一。”
林靖感慨一回,徒小三道,“那個夏巡撫,不會把你認出來吧?”
林靖道,“咱們遠在閩地,又不去淮揚。再者,我又不是做官的,就是見面,也是你們可能會有見面。”
徒小三道,“我怎麼會與他見面?”
林靖卻是忽地心下一動,想說什麼,卻又覺著自己想得多了,並未再言。
新年之後,整個閩地似乎都迎來了和平寧靜的時光,哪怕生活多是庸碌,可經過戰事的人們會明白,和平是如此的難能可貴。這一日日的光陰,哪怕就此庸碌而過,但只要在和平的陽光的普照下,再如何庸碌的時光,似乎都帶上了淡淡的安然與舒適。
出了正月,徒小四與小牛子就準備告辭回關外了,他們過來,原也就是徒小四記掛他哥,過來看他哥的。看且看過,男人的情感多是粗率的,起碼在徒小四看來,見到他哥與林靖都挺好,他便販些貨物,回關外去了。畢竟,關外也是一攤子事業,因著他哥這幾年在江南,關外的,大都是徒小三操心。
徒小四、小牛子二人就要回關外,何先生趕巧過來。見他二人,一人生得高大威武,方臉大眼,一身的彪悍之氣,卻又眼神純真直接,便知這是個心思直率的武人。另則小牛子則是麵皮細白,斯文幹練,人物俊秀,只是,氣韻清淡,不大熱絡。不過,此二人端看行止,皆極易令人心生好感。何先生笑道,“大將軍這裡有貴客。”說著深施一禮,向徒小三行禮。徒小三連忙扶住何先生,回禮道,“先生莫總這般,我可是真不自在。”
何先生笑,“禮不可輕廢。”自徒小三官封大將軍,便是何先生在他面前,也斷然不肯失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