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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聖明這話,徒小三現下是不肯再說了的。
陳柒寶就是這樣的人,他把面子工程做得極好。可林靖當真是一百個人里的例外,他從見陳柒寶的第一面就不喜歡這個人,覺著這個心機太過。要是你親爹是被人冤枉,有什麼重大冤情不得伸冤,你去替你爹做牢。可也不看看自己那是個什麼玩意兒的爹,就千里迢迢的過來替爹做牢,要林靖說,真是個偽君子。
林靖的審美,一直是徒小三這樣的,兩個繼兄害死自己親娘,就要想法子為親娘報仇血恨。像徒小三殺了繼兄兩家的事,尋常人聽到得覺著這是個殺人狂魔,林靖則不同,林靖認為,大丈夫當有此血性才是。要不是徒小三這點子血性入了林靖的眼,林靖哪裡會與徒小三混在一處。林靖甭看生得文弱,他骨子裡絕對是個快意恩仇之人。
從林靖的視角來看陳柒寶,這絕對是個有小聰明而缺乏大智慧的人。只看當初他們關外軍被人坑成那般,陳柒寶也不過一人給他們發了個烈士嘉獎令,就知這人真正的智慧水準是什麼樣兒了。
如今,這人竟然讓章總督權掌浙閩二人主持搞倭事宜。
林靖都說,“這是誰給皇帝陛下出的主意啊?這人可真是個人才。”
徒小三說,“這主意不好?我看,這主意好的很。”
“你會不會聽我說話啊,我說這主意不好了嗎?我都說出這主意的人,是個人才了。”林靖道,“只是,這主意雖好,卻是未能盡善。”
“這話怎麼說?”徒小三道,“我覺著,這主意就夠好的了。抗倭並非一地之事,年前你還沒瞧見麼,咱們這裡剛太平了,閩地就遭了倭亂。要說這打仗啊,就怕一人一個主意。有一個領頭羊就夠了,倘閩地年前就叫章大人來管,說不管不會遭倭亂哪。”
“你也說了,抗倭並非一地之事,除了閩地容易被倭寇侵擾,蘇地一樣有倭寇上岸劫掠的。”林靖道,“要是我,便設蘇、浙、閩三地聯合大總督,權掌抗倭之事。不信你走著瞧,便是章總督能把浙閩兩地管好,倭寇一準兒就往蘇地去了。”
“你這話極在理的。”徒小三道,“可見出這主意的人與阿靖你比,還是略遜一籌的。”
“那不一定。”林靖道,“別看陳柒寶一向小家子氣,能想出這樣主意的人,絕不是陳柒寶這樣的狹隘性子。我都能看到這其間的不足,三哥你略想一想也能想出來的,何況是想出這主意的人呢,思慮只會比我們更清楚的。若我所思不錯,這人必然是想到了三地聯合抗倭之事,只是,或是他提了這意見,陳柒寶未曾採納,或是為了避嫌,他沒提三地聯合之事,只是先提了浙閩兩地聯合抗倭。”
聯合搞倭之事,在徒小三看來,沒什麼難理解的。而且,徒小三認為,這是個絕好主意。但是,如今林靖這話,徒小三可是真有些不明白了,徒小三道,“你這話叫人不解,如何想到卻不能提了,還避嫌,避什麼嫌?”
“你這怎麼都不明白,蘇浙閩三地,這是多大的地盤兒,三地設一位大總督,這又是何等的權柄。就陳柒寶那小心眼兒,他能放心把三地軍權交付一人?避嫌也就是避這個嫌!”林靖道,“別看你覺著聯合抗倭是個好主意,可這浙閩總督之位,不是那麼好接的。”
徒小三皺眉思量半晌,道,“這個我明白,浙閩總督權限雖大,責任也是巨大的。倘是能將倭匪收拾了,章總督自然是大功一見,倘是見不到成效,章總督怕要難辭其咎。”
“知其一,不知其二也。”林靖道,“你慢慢看吧。”
徒小三十分想問一問,林靖卻是不肯再說了。
不過,章總督高升,浙地官員自然要過去請安祝賀。林靖又開始給徒小三準備賀禮,此次,他是要隨徒小三一併去杭城的,畢竟,只要章總督誠心想抗倭,斷然不會放著徒小三這兩次對倭皆能全勝的軍中之星不用的。
這樣要緊的時候,林靖自然是要跟著一道去的。
還有,林靖想去打聽一下,京城到底是個什麼情形,章總督如何貪上了這麼個大機遇大麻煩。林靖好奇的是,浙閩總督的事,是如何產生的。
有福和王大郎在縣裡收絲綢,林靖便隨徒小三帶著賀禮去了杭城。
總督府門庭若市。
徒小三的官階,能送份禮進去就是不錯的了,至於總督大人有沒有時間見他,得看天意了。不過,據林靖推測,機會很大。果然,徒小三遞了帖子進去,門房很快出來回話說,“總督大人說,今兒個是不得閒了,林副將不妨明兒下午再過來,總督大人那時得閒。”
徒小三笑,“有勞。”令侍從賞了門房銀子,便與林靖一道去了徐將軍那裡,徐將領升了協領,待徒小三林靖二人極好,見他二人一併過來,竟親自相迎,二人連忙一施禮,徒小三道,“這如何使得,將軍折煞下官了。”
“這就外道了,咱們戰場上的情分不比別的,過命交情,豈在意那些個俗理。”徐將軍一面笑著,攜二人到了書房,待侍從上了茶湯,徐將軍方道,“我算著你們必要來杭城一趟的,如何,可去總督府請過安了?”
徒小三笑,“去了,只是總督大人事務忙,不得見。”
徐將軍道,“這幾天,總督大人極是繁忙,你大致也聽說了,如今大人身兼浙閩二地軍務,有不少閩地官員過來請安哪。”
“閩地也常鬧倭患,如今總督大人正管這個,他們定也是急的。”徒小三道,“下官這次過來,也是想著,朝廷怕是要對倭匪動真格的了。”
“是啊,可算是等到這一日了。”徐將軍道,“這些年,倭匪橫行,江南百姓被他們禍禍的不輕啊。咱們算是趕上了。”
徒小三連忙起身表達志向,“願聽總督與將軍差譴!”
徐將軍擺擺手,笑,“坐吧,咱們自己人說話,何需這般客套。”又問徒小三,“你可有什麼打算?”
徒小三當然有自己的打算,不過,他這人哪,天生一幅可靠面相,徒小三很實在地表示,“見著朝廷的邸報,我就想著,這抗倭可不正是咱們武人的行當麼,就趕緊過來了。打算什麼的,還真沒想。”說著,他還搔了下頭。
徐將軍是個坦蕩人,卻也不傻,不由笑睨了林靖一眼,林靖道,“沒來得及打算,這消息太突然了。原本我想著,總督大人三年任期已滿,又有前番剿倭之功,應是會高升的。實未料到,總督大人如今竟成了浙閩總督,還要主持抗倭事宜。將軍,咱們不是外人,當年以腹背相托。我們這回過來,也是想跟將軍商量著,咱們並不是嫉賢妒能之人,想來總督大人對於抗倭之事亦有所打算。咱們都是浙地的將領,以後有什麼事,我們遠在海鹽,不甚靈通,就得將軍你多關照我們才好。”林靖明明白白的是想與徐將軍結成同盟的。
徐將軍一向認為徒小三林靖都是人中之雄,聽得林靖這番話,哪裡有不願的。官場上,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何況,是徒小三林靖這樣的朋友。徐將軍道,“你這話說的,咱們都是朝廷的臣子,自然是聽從總督大人的吩咐。咱們的交情,不比尋常,這話,你就是不說,倘杭城有什麼事,我能不知會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