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昭德帝難斷宗親事,窮鄉里人傑露崢嶸
關小二回家後,關太太問,“不是說了叫你回家吃飯麼?”
關小二圓圓的臉上露出一抹愁色,望著母親,道,“娘親,你不知道林小四多可憐。他病的都下不來床了,午飯就吃了這麼兩小口。”關小二比劃著名,還嘆口氣,“我陪他說說話,瞧著他還開心些。”
關太太想到林靖那帝都出名的病秧子身體,還有林靖瘦瘦小小的模樣,心下也生出幾絲憐憫,道,“好了,你陪陪他,也盡了朋友的意思。”又問在林家吃的可好。
關小二笑,“林小四自己使著一個廚子,還是太后娘娘給他的呢。燒的菜,比咱家的廚子都強。我吃了三碗飯,喝了一碗湯,還給林小四笑話了一回。他又送了我點心吃。”又給母親看林靖送他的兩匣子點心。
關太太見兒子精神雀躍,知道沒跟林家小四吵架,也樂意叫兒子多交上幾個朋友,笑道,“那就好,你們既是朋友,便要彼此相讓。現在年紀大了,可不能像小時候那樣,還打架什麼的。”
關小二拍拍小胸脯,努力做出可靠的樣子,道,“他病成那樣了,我怎麼會跟他吵,都讓著他哩。”
關太太又誇讚了小兒子幾句,便讓關小二去念書了。
林騰很順利的做了太子伴讀,二老太太喜上眉梢,便是腦袋向來昏饋的二太爺也樂呵了好幾天。二老太太早給二太爺打了預防針,眼瞅著孫子的前程都有了的,全托林翊厚道,不然旁支這麼些孩子,哪兒就挑不出個比林騰強的呢。還是林翊不記舊恨,有這機會,才令林騰頂了林靖的缺。這下子,林騰的前程算是定了的。
二老太太又扯出死去的大伯子林老公爺拿出來說,“當初大哥在的時候,是怎麼對咱們的。誰家分家不是嫡長子拿大頭,大哥怕咱們日子過不好,倒還私下把自己的兩個莊子給了咱們。你再想想,翊哥兒對咱家騰兒、對你這個二叔,究竟如何,你心裡沒數?”
“聽人家三句半話,便軟了耳朵,分不輕誰近誰遠。”二老太太嘆口氣,“咱們也得知足呢。”
二太爺給二老太太說的羞愧至極,十分不好意思的跟妻子保證,再不會親近那些小人。二老太太又令丫環找出體己的好料子,命丫環給林騰送去,做衣裳穿。
老夫妻兩個說了好久的私房話,二老太太才稍稍放心,不過,依舊是叫來二太爺的小廝吩咐一聲,以求萬無一失。越氏把醜話都說出來了,如果這死老頭子再去作死,徹底得罪了本家,難免連累孫子的前程。
而且,二老太太是個明白人。本家對他家百般照顧提拔,沒有半分不好,何必非要上趕著找死呢,又不是活膩了。
二老太太正在歡喜林騰的事,聽到丫環輕聲回稟,抬眼見二媳婦王氏挽著孫子林朦的手進來請安。
二老太太當家作主多年,即使現在,二老太太在家裡依舊是說一不二的權威人物。王氏所來,自然不只是為了給公婆請安。帶著兒子行了禮,王氏才說出自己的小算盤,道,“朦哥兒這些天跟著先生念書,我考校他,總覺著長進不大。瞧他平日裡念書也算勤懇,這樣一直無所長進,媳婦心裡焦的跟什麼似的。”
二老太太何等精明人,先令丫環拿了糕給孫子吃,打發孫子出去玩兒,才與兒媳婦王氏道,“行了,我還不知你的意思。先時騰哥兒也是跟著許先生念書,怎麼倒沒聽騰哥兒抱怨過先生不好啥的。朦哥兒剛進學,啟蒙而已,許先生正經舉人,做啟蒙先生足夠,你不用東挑西撿的。騰哥兒這就要進宮給太子做伴讀,一家子的體面。公府里靖哥兒的身子不大舒坦,這幾日停了功課養身子呢。你做二堂嫂的,若有心,不如去那府里瞧一瞧靖哥兒的身子,以後也好開口。”她漸漸老了,何況家裡有這不省心的夯貨要管著。兒子們各有差事,二老太太是希望媳婦們能頂起內宅的門戶來。大媳婦孔氏,自恃姓孔,千年前有個了不起的祖宗——孔聖人,因此,幹什麼都端著三分。叫她去公府討好越氏,那是做夢。
如今二媳婦王氏是瞧著林騰的好處眼紅了,也準備著叫兒子林朦到公府沾光去。只是不曉得婆婆的意思,故來先探婆婆口風。
二老太太這樣一點,王氏立刻眉開眼笑,道,“老太太說的是,兒媳是笨了的,竟不知靖哥兒身子不好。媳婦這就打點些東西,過去瞧一瞧靖哥兒。雖說公府里見慣了好的,我的東西也不一定入公府的眼,到底是咱們的心意呢。”
最後一句,倒似要跟她討東西似的。二老太太一笑,只作聽不懂,道,“翊哥兒媳婦斷不是這種眼皮子淺的人,你去就去吧。在你大嫂跟前,穩重些才好。”越氏到底國公夫人,出身也好,如今自己當家做主,便是二老太太對越氏,也有三分客氣。
王氏清清脆脆的應下,又叫著林朦,與她一道去公府探病。
見二媳婦精神伶俐的去了,二老太太心想,王氏這一去,事不一定能成。林騰剛做了太子伴讀,王氏這樣急不可耐的湊上去,本家不會這樣予取予求的。不過,讓王氏碰一碰壁也好。待王氏碰了壁,日後她將林朦送進公府,才能顯出她老太太的手段。如王氏這等精明的媳婦,才能對她更為恭敬呢。
按下心思,二老太太輕嘆,大媳婦清高的過分,二媳婦又勢力的過頭,三媳婦唉……實在各家有各家的難處……
王氏上門兒拜訪,又是打著探病的名頭兒,越氏也不能不見。
王氏說的親熱,道,“我方知靖哥兒身子不適,真是急煞個人呢。收拾了幾樣補品,給靖哥兒送來,能用上給靖哥兒補補身子,就是我的心意到了。”
越氏淡淡的笑,“二弟妹有心了。”
王氏又問,“靖哥兒還養的吧,要不,叫朦兒瞧瞧他四叔去?也給他四叔請安。”
林騰之母孔氏舉手投足帶著清高,越氏很有些不喜,孔聖人是聖人,你孔氏只不過八百年前有個聖人祖宗而已,自己又不是聖人,至於擺出那等架子麼?如今,跟王氏一打交道,越氏深深覺著,還是孔氏省心些。越氏抿嘴一笑,道,“真是不巧了,剛剛我才令福兒去問過,四叔正睡著呢。唉,四叔這幾日晚上都睡不好,白天能補個覺,也是好的。先生瞧過四叔的病,說得靜養,四叔那院兒里,二十丈內不能聞人聲。待日後四叔大好了,再去請安不遲。”
越氏這樣說,王氏只得應了。
王氏瞧見林騰在國公府不過陪林靖念了三五月的書,便有去做太子伴讀的造化。王氏眼睛恨不能燒成赤紅,按捺不住,便與越氏說起林朦進學之事,又先生課業的說了一通。
越氏只靜靜聽著,並不接王氏的話。王氏自說的口乾舌燥,好在到底有些出身,既瞧出越氏有幾分不願,王氏亦不敢強求,見有婆子媳婦的進來回事,王氏便藉口回家了。
只是,信心滿滿的來公府奉承了大半天,結果事未辦成,王氏難免心下有幾分憋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