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頁
第75章
司徒三張彪等人順河而下,獵獵夜風似乎送來隱隱的刀劍之聲,張彪臉色灰暗,輕輕嘆道,“兄弟們幾年流血流汗的打拼……”一朝化為烏有。
司徒三勸道,“留得青山在,不怕鬼叫門。”
司徒四道,“哥,是不怕沒柴燒。”
司徒三疑惑,司徒四糾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是鬼叫門。”
諸人不禁紛紛大笑,低悶的氣氛隨之淡淡散去。
張彪是做慣了老大的人,立刻抓住時機高聲道,“兄弟們,咱們不得已離開金陵城,也並非沒有落腳之處!兄弟們放心!路引戶籍都提前幫兄弟們弄好了!咱們自秦淮河入江,沿江北上,另闖出一片天地!照樣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天地逍遙!”
此時人心惶恐,無非就是擔心前路忐忑罷了,見老大早有安排,眾人無不心下大定,歡欣鼓舞。
張彪微微一笑,握住司徒三的手,感激亦在不言中。這些路引身份,皆是司徒三提前所備。連同船中食物,雖大多是鹹魚鹹肉,卻是足夠一兩個月的量,連帶一些家用,皆已放入倉內。
安撫了手下兄弟,再安排好值勤的人。
張彪與司徒三在艙室商議事情。
張彪咬牙切齒,“他娘的趙黑皮就是條瘋狗。”他是家破人也亡過的人,雖說有些野心,但,張彪不比司徒三幾個勃勃少年,他已年近不惑,剛剛重新成親有了妻兒。這個時候,對於張彪而言,安寧比野心更為重要。卻不想,人算不如天算,他們兄弟刀山火海多年,竟仍是落得個水上逃亡的下場。
相比之下,司徒三倒格外看得開,他勸道,“事已至此,趙黑皮也償了命,大哥也不值當為這等人惱怒。好在咱們逃了命出來,只是不知嫂子在金陵城如何?”
想到家小,張彪亦是一聲長嘆,道,“咱們離開,地盤必是岳父接掌。只要咱們在外頭好生生的活著,你嫂子畢竟是岳父的親閨女,總有幾分香火情,還有阿離呢。”
趙黑皮之事,其實想想頗多蹊蹺之處。只是,僥倖逃得一命,已是蒼天保佑。至於金陵城的事,委實有心無力了,司徒三不再多言,問,“咱們沿途要去哪兒?大哥可有主意?”
張彪道,“之前我也想過,南下一路到嶺南,那裡人煙稀薄,深山荗林,總有咱們兄弟的活路。後來聽人說那裡多瘴氣,多是些未開化的蠻族所居。如此,倒不如北上。”
司徒三笑,“我竟與大哥想到一處去了。”
兩人說的正來勁,張彪道,“別處不好說,穆二哥自山東來,他定是熟的。我想著,不若如彭離的意思,去別處,倒不如去山東,起碼有穆二哥熟門熟路。何況,他要東山再起,肯定需要人手。我情願推舉穆二哥為首,他在江湖中廣有名聲,咱們跟著他,也是榮光。”
司徒三一時並未言語,張彪心知司徒三的意思,微微一嘆,道,“三弟,能跟著穆二哥,本就是咱們的運氣。”讓賢的話,說說簡單,誰會情願?不過形勢所迫,不得已罷了。
司徒三此方低聲道,“我聽大哥的。”
張彪重重的握了握司徒三的肩頭,道,“咱們這就去看看穆二哥。”關鍵是將此事跟穆秋亭敲定,如此雙方聯手,才好逃脫官府追捕。
司徒三起身與張彪同往。
穆秋亭身份不一般,張彪籠絡人從來不小氣,最好的艙室自己不住,反是讓給了穆秋亭。
兩人剛到穆秋亭艙室,就聽前面噗的一聲輕響,接著淡淡血腥味彌散開來。張彪與司徒三本就是刀口舔血的營生,對血腥味最是敏感不過,司徒三大喝一聲,“有刺客!”撒腿向前跑去察看。
司徒三很自覺,身為人家小弟,自然不可能讓老大身臨險境,所以身當士卒。心思是沒差的,可關鍵是,司徒三現在還是草莽,見識尚淺。哪怕張彪,混跡黑社會多年,真正未登大雅之堂。故此,二人竟沒有這種意識,這等危險時刻,張彪身邊只有司徒三一個,那麼身為小弟的司徒三是不應擅自離開老大張彪身邊的。
但,司徒三覺著已經到穆秋亭艙室外,穆秋亭武功高強,張彪的安全是無虞的,所以,他才離開查看危機。從側面,亦可證明,司徒三當真是有一種彪勇之氣。
一切只在瞬息之間,司徒三喝斷刺客,剛躥出兩步,穆秋亭的艙門隨之打開,先出現的並非穆秋亭,而是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劍。那劍迅如一道黑色閃電,張彪甚至沒有吭出一聲,便重重的跌落,鮮血隨之染紅深色的地板。
司徒三有著一流的危機感,他瞬間擰腰,手中握著一把短匕,未上前,亦未退後,而是身體緊貼艙壁,狼一樣的目光望向慢調斯理擦拭寶劍的穆秋亭,嘴裡惡狠狠的問,“你是誰?”
另一端盡頭不知何時出現一位黑衣男子,是龐摩。
龐摩隨手扔掉沾滿鮮血的白絹,勾唇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聲音有說不出的優雅動聽,“自然是穆秋亭,穆二爺,穆大俠,不知何時淪為漕幫的走狗?當真令我輩歡欣鼓舞啊。”
穆秋亭淡淡道,“有恩必報。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司徒三立刻高聲斥道,“彭家與你有恩,難道我大哥與你無恩無義!”
穆秋亭忽而一聲怒斥,他的聲音比司徒三隻高不低,滿是痛心,充滿正義感的高聲斥責,“司徒三,不想你竟狼子野心,意圖不軌,聯手龐摩,謀害張彪兄弟!如此狼心狗肺!當天誅地滅!”
艙外一個驚雷隨之炸開,江水之上,這艘不知駛向何方的大船,真正的血色之夜,不過剛剛開始。
第76章
林靖同舒靜韻感嘆,“現下世道,真是一日亂似一日哪。”
饒是舒靜韻是林靖的先生,都有些受不了林靖這樣小大人似的瞎感嘆,笑問,“你又聽到什麼新鮮事了?”
“難道先生不知道,一夥匪徒,竟將金陵同知都宰了?”林靖道,“亂世多妖孽,我記得夏先生去的饒豐縣以往就出過血案,一個叫張彪的匪徒把縣令老婆給殺了。還有饒豐縣下面的司徒村里發生了兄弟相殘之事,雖說不是親生兄弟,出手便滅了兩家滿門,實在駭人聽聞。饒豐縣就是金陵城附近的小縣城。原本只是小縣城亂上一亂,如今連金陵正六品同知都能叫人說殺就殺橫死江心,可見金陵城究竟亂到何種地步。”
舒靜韻笑,“金陵城裡有藩王,有知府,還有漕幫,同時也有朝廷駐軍,早便是不大太平的地方。金陵同知死在水上,定與漕幫脫不開干係。漕幫與金陵王府有聯繫,這件事金陵王究竟知不知道,還得兩說呢。”
林靖挑眉,“堂堂藩王,莫非竟與這些草莽幫派有聯繫?”他年紀小,儘管聰明,見識閱歷上猶有不足。
舒靜韻解釋道,“這有何稀奇。你想一想,金陵知府三年一任,做的長的,連任三任已到盡頭。做的短的,有的連一任都任不完。金陵將軍也是同理,不過流水的官。金陵王卻不同,他藩地在金陵,經營幾十年,真正的地頭蛇。漕幫雖是江湖幫派,不過,在幫派中絕對是大幫派。多少年來,漕運都是被漕幫籠斷,哪怕朝廷的糧食也是依賴漕運。這些幫派年頭之久,甚至遠遠超過金陵王在金陵城的經營。這兩者沒聯繫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