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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能親自跑一趟,就是因為,調兵之事,並非完全不可能。因為,在海鹽建立剿倭戰功的時候,浙地軍中對於接下來可能的戰功,必然有垂涎嚮往之意。
見紀將軍沒什麼吩咐,林靖不卑不亢的退下。
林靖是在杭城住過一段時日的,而且,此番來杭,他也帶足了銀兩,紀將軍自然不是輕易能見的。但,紀將軍身邊的幕僚則沒有紀將軍那樣大的氣派。林靖沒有直接給將軍府送重禮,而是通過紀將軍的幕僚方先生走的禮,方先生一看林靖這手筆這手段,就知這不是官場上的生瓜蛋子。方先生代主家收了這份禮,還賞臉的接了林靖的帖子,一道去茶樓吃茶,林靖關心的無非就是援兵的事,方先生雖有些滑頭,到底不是光收禮不辦事的,還是有些節操的,與林靖透露了一句,“聽聞徐副將善戰。”
林靖心下一沉,卻是不露並分聲色,他早做過這種心理建設,官場上素來如此,尤其軍中,軍功最重。如今鹽城大敗倭寇,杭城將領眼饞也是人之常情。倘林靖關係夠硬,自然沒人敢去鹽城爭功,偏生他們在江南根基不深,如此,有人相中鹽城這塊軍功,倒也不為稀奇事。
徒小三不過五品千戶,副將卻是正四品,比徒小三整整高出兩階,一旦徐副將過去鹽城,便是正管徒小三。先不說徐副將有自己的嫡系部隊,便是徐副將重用徒小三,那麼,將來一旦鹽城有軍功,大頭必然是徐副將分了去。這還是建立在徐副將知事明理的基礎上,倘遇到個軍事無能,只知爭功的,麻煩會更多。
但,林靖因早有心理準備,他一味笑的懇切,為方幕僚續了茶,笑道,“先生的眼光,再差不得的。徐副將這裡,若得便宜,還得先生為我引薦,我好過去為我們千戶請個安問個好。”
方先生一雙眼睛也是歷練多年,結果,硬是只看出林靖那一臉的真摯懇切,不曉得林靖是真歡喜還是假歡喜。不過,林靖這話知情識趣,方先生也便道,“徐副將最喜讀書人,阿青你秀才出身,必得他歡喜。”
林靖便順勢打聽,“聽著就是位儒將。”
方先生喜林靖明理識趣,便與林靖透露了些徐副將的喜好,以便林靖過去徐副將那裡打點。
林靖與方先生吃了半日茶,中午又請了杭城有名的歌舞會過來佐酒,賓主盡歡後,方先生告辭離去,頗覺林靖是個可交之人。
待方先生離去後,林靖一張笑臉淡淡的沉了下來,最不好的預料發生了——樹還沒長成,這就要有人過去摘果子。
第211章
倘是鹽城軍功如何惹眼,杭城著人來摘果子,倒不為奇。只是,這剛殺了兩百倭寇,杭城將軍便要著屬下來摘果子,這等眼界,委實令林靖感慨——簡直是看不到眼前三寸遠啊。
這樣的人,竟也能做到三品將軍之銜。
如紀將軍這樣的人,自然是朝中有人的。林靖此時卻是顧不得紀將軍的背景,他回住所後先是著人出去打聽那位徐副將與紀將軍的關係,另則,徐副將的為人也要打聽一二。結果,不打聽還好,一打聽,果然不是尋常關係,徐副將於紀將軍而言很不是外人,這位是在軍中便被紀將軍招了女婿的。再細打聽,娶的還是紀將軍家的嫡女,可見紀將軍對徐女婿不是一般的滿意。
當然,林靖也打聽了些徐副將的為人,起碼,徐副將麾下將士是滿員的,這一點,林靖還比較放心。畢竟,倘事與願違,徐副將當真就去鹽城摘果子,林靖也希望去的是位幹練之人,而不是草包。
林靖一面打聽著徐副將的事,他此番既來杭城,沒有不與先前舊交聯繫的道理,不論是留守杭城產業的管事,還有漕幫分號的燕管事,自然也有一番來往。
燕管事消息靈通,聽聞了海鹽大勝之事,還備了份不薄的禮物給林靖道賀,林靖直說燕管事客氣,聽到燕管事種種誇讚,林靖更是道,“當不得燕大哥一贊,我以往只聽聞過倭匪喪心病狂,未去之前,不得親見,還不大信,前番去了海鹽,正趕上海鹽大祭,前番倭匪擄掠,若只是搶些錢糧,倒還罷了。如今世道不太平,我以往出門也見識過匪類,但,匪有匪道,大家無非就是手頭緊,借些銀糧罷了。哪裡有倭匪這般,剛滿月的孩子直接摔死,老人全都砍了頭,婦人一併捉去姦淫,簡直不是個人。只要是咱們□□男人,誰不恨倭匪!”
林靖說著難掩對倭匪的厭惡,舉手一盞酒,與燕管事吃了。燕管事嘆道,“誰說不是,我有個姑媽,原是嫁到了嘉善,因著她家日子尚可,那一年鬧倭患,闔家三五十口子,都沒了。”說著親自為林靖把盞,道,“不為別個,就憑青弟殺倭人,愚兄便要敬青弟一杯。男子漢大丈夫,便要如青弟這般悍勇,方不白活一世啊。”林靖於江南化名李青。
二人再飲一盞,林靖謙道,“當不得燕兄此話,若燕兄在海鹽,定與我一般的。”
燕管事難免問起些海鹽戰事,林靖大致說了說,林靖道,“要說海鹽,那真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倘無倭患,百姓們日子再好不過的。”
“可不是麼,先前太平年間,海鹽可是一等一的富庶地界兒。”燕管事道,“不瞞青弟,我年輕時都到海鹽用茶絲換了鹽去做買賣。不過,年前海鹽遭了倭匪,城外的集市被搶了七七八八,聽說,那些可恨的倭匪還放了把火,把集市給燒了。”
“是啊。”林靖夾了兩隻白蝦細細吃了,道,“不過,這倒也無妨,就因前番集市被劫之事,如今我們把集市全都挪到了城內,城外已沒有集市了,又新修了城牆。別個不說,只要海鹽城在,商賈百姓們便都是安全的。”
“這個法子好。”燕管事贊道,“如此,重現集市興盛不難哪。”
林靖又與燕管事說了些海鹽以後的發展問題,林靖道,“現下不敢誇大,因著兵卒都訓練未久,只能保海鹽城平安。倘以後能練出一支精兵,便是海鹽周遭,旦有商賈往來,我們可派兵護送,如何還怕倭匪?哎,只是,這話現下也只能是說一說,且看以後吧。”
燕管事見林靖剿倭之心極盛,江南之地,只要不是倭匪的奸細,沒有不恨倭匪的。燕管事便提醒了林靖一句,道,“倭匪一向報復心極重,青弟可要小心。”然後,燕管事說了一件事,“前番嘉善縣趙千戶亦是善戰之人,有一回,倭匪進攻縣城,被趙千戶打敗,後來,倭匪集結千人進攻嘉善,哎……”後頭的事,燕管事不想再提,只是叮囑林靖道,“青弟可一定要留心。”
林靖正色道,“燕兄放心,我定會留意。”
林靖一行畢竟來江南的時間尚短,嘉善之事,倘不是燕管事說,他還當真不大清楚。不過,此事於林靖卻並非壞事,他略一思量,便令人備了一份重禮給杭州將軍紀將軍的幕僚方先生,這回相托亦是為了公務,林靖千萬拜託,“前有嘉善之事在先,還得紀將軍多照顧我們鹽城啊。”
原本,這回鹽城立下這麼個不大不小的戰功,杭州城裡眼紅的人不少,連紀將軍也想著,是不是派好女婿過去,倘倭匪再有來犯,也好弄些戰功。結果,林靖這話傳到紀將軍耳中,紀將軍頓時覺著,還是小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