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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看向林翊,林翊也拈了三柱清香,兄弟倆給祖宗叩過頭,林翊將香插進香爐,與林靖道,“以後,祭祀祖宗的事,就交給你了。”
林靖點點頭。
林翊道,“我走後,你於新朝,怕是要艱難了。”
“說這個做什麼,我先時在關外,也給大哥添了不少麻煩吧。”
林翊擺擺手,“不說這個了,我聽說,你與那位徒大將軍十分親密,這些年,你與他皆未婚娶。”
林靖臉上有些不自在,林翊見林靖形容,心中便有數了。林翊道,“阿靖,你也大了。你素來聰明,許多事,你也有自己的判斷。大哥古板些,看你長大,總是不放心。這世間,但凡事情,總要講究勢均力敵的。就是婚配,也講究門當戶對。如果他只是大將軍之位,哪怕他是先前的混跡江湖的時候,你看中他,只要你能快活,我不會多說什麼。可如今,他已是這樣的地位,他終是要登上這至尊之位的。我不想你受這樣的委屈。”
“何況,你為著我,隱瞞徒小四之事不報,大家都是有兄弟的人,將心比心,我能知道他一旦得知此事後的惱怒。”林翊道,“這世間,不是只有情愛一事可為。阿靖,你與他之事,要慎重,我終是想看你成親生子的。”
林靖心下酸痛難言,半晌方道,“我會慎重的。”
“那就好。”
第292章 戰事之二三
林靖是真的沒想到林翊會自盡。
儘管外面人都稱林靖與林翊為林氏雙傑,將林靖與林翊並立,甚至,在關外軍入關之後,怕是還有人會說,林靖是強於林翊的。可是,在林靖心裡,林翊一直都是父兄般的存在。哪怕在江南各為其主,林翊能那樣的鐵石心腸,眼瞅著林靖跳進烏江,也未有任何動容。林靖認為,林翊有著鋼鐵一般的意志。
這樣的長兄,如何會自盡?
林靖知曉此事時正在給徒小三寫信,聽到侍從回稟,待林靖跑到林翊書房,林翊伏在血跡中,氣絕久矣,手中所握是林翊的佩劍。林靖當下大痛,轉身便走,不過行至書房門畔,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心腹侍從連忙扶住林靖搖搖欲墜的身體,林靖狠狠一掌握住門框,臉色已是慘白中透出青氣,將唇角的血狠狠擦淨,吩咐一句,“裝殮後,立刻火化。”然後,推開侍從,快步離開了書房。
林翊過逝的消息,林靖並沒有令人噤聲,於是,便傳了出去。
有許多人想打探一二,尤其是朝中舊臣,林翊對陳柒寶的忠貞,他們都是知道的。突然間,林翊死了,這破土發喪的事,還有,咱們要不要去弔唁一二。
只是,林家如今是林靖主事,而林靖的性子,便是謝國公也不敢去觸他的霉頭。
林靖完全沒有半點要為林翊破土發喪的意思,他回到房間,繼續給徒小三寫信。信上依舊沒說徒小四的事,而是說了陳柒寶已亡,他會讓孔太后出一道手書諭令,令關庭宇投降,徒小三著人接掌邊軍後,立刻來朝,接掌朝事。陳柒寶出殯的事不能沒徒小三做主。把這封信寫好,林靖開始寫第二封信,這封信是寫給張夫人的,徒小三一時半會兒回不到京城,這個時候,還需張夫人過來主持大局。
當天用過早飯,林靖還坐車去九門巡視了一回,看諸人接掌城衛後都很用心,林靖也就放心了。
當天中午,林靖進宮與孔太后一道用的午膳,林靖與孔太后早便是舊相識,儘管多年不見,彼此都是政治人物,哪怕這餐飯吃的味同嚼蠟,那也是要吃下去的。
林靖的確對孔太后表現出了極大的善意,說起邊州之事,林靖道,“家父就是在邊州捐軀,當年,德皇帝因姑母一直疑心林家,我大哥回鄉守孝,邊州便一直是關大將軍駐守了。其實,德皇帝真是想得多了。”
“當年,阿靖你的名字還是德皇帝取的,你知道嗎?”
“聽姑母說過,當年德皇帝聽聞關大將軍在邊州得勝,想著天下靖寧,便為你取了一個靖字。”
“可見,德皇帝的眼光是極準的。”林靖不緊不慢,淡淡道,“我這大半生,所為者,就是天下靖寧。太后或者以為,不打仗,日子太平,就是天下靖寧了。以往,我也是這樣的淺薄見識。直待當年姑母過逝,我看著德皇帝假惺惺的在姑母的陵前至哀,我當時,就想一刀捅死他。後來,好容易他落了個絕後的下場,自己也死了。我們幾家一起扶立了陳柒寶,接著,夏妹妹就出事了。就是殺了襄陽公,也難解我心頭之恨,我當時就明白,我們扶錯了人。陳柒寶的自私、狹隘、淺薄,並不在德皇帝之下。要說他哪裡比德皇帝好,只得說,他這帝位來路不正,他較德皇帝更會裝罷了。他當時,遲遲不肯處置襄陽公,坐視襄陽公害了夏妹妹,不過是因為,他要借朝廷的手,除去襄陽公!太后想想,如姑母、如我、如夏妹妹,我們的身份、出身,哪個就差了?可是,我們這樣的身份地位,想得到一個公道,都這樣的難,何況百姓?”
“太后居深宮,如何知外頭是何等樣的世道。百姓們的生命,賤若螻蟻,一場風吹浪打,可能就此消失無蹤。我若為榮華富貴,當初不會殺襄陽公,更不會離開京城。這世間,沒有比京城更容易謀得富貴的所在。可是,我永遠不會與德皇帝、與陳柒寶這樣的昏君為伍。德皇帝為我取的名字,的確是極准,接下來的靖寧天下,是由我所開創。”
林靖請孔太后親筆手書一道諭令,蓋上鳳璽後,便告辭出宮去了。
林靖的冷酷、決絕,令關外諸將都不敢有絲毫不馴。
畢竟,消息靈通的都知道,林靖剛把親大哥給火化了。這個時候,憑誰心情都不會好。
張夫人來得很快,林靖沒有瞞張夫人徒小四之事,從濟南府到北京城,張夫人一介女子,硬是兩日快馬就趕了過來。親弟弟過逝,張夫人自然悲痛,不過,陳二青也悄悄同張夫人說了林翊自盡之事,陳二青勸道,“大姐,哎,這戰場上,刀槍都無眼。這位林國公,當年在江南,就是林將軍,也叫他逼的跳了江。如今這位林國公已是死了,也算償了命,我看林將軍情形不大好。”
張夫人多年坎坷,又是做頭領的人,不至於不通情理,她拭去眼淚,“阿靖在哪兒,我去瞧瞧他。”
陳二青帶張夫人去了林府。
林靖正在批閱公文,聽侍從回稟說張夫人到了,遂起身相迎,張夫人一見林靖就大是心疼,林靖原就是瘦削,如今幾乎是瘦的脫了形,臉色更是灰白,唇上無半點血色。張夫人一見就急了,握住林靖的手臂,“阿靖你怎地自苦至此!”
“只是這兩天有些累,歇一歇便好。”林靖請張夫人坐下,道,“姐姐來的正好,大將軍在外,京中不能沒個人主持事務。濟南那裡交待好了吧?”
張夫人點頭,“我將軍務將給了江九,由許將軍協理。”
林靖微頜首,“大將軍不在,京中之事,還需姐姐坐鎮。另外,皇帝陛下崩逝,朝中不能沒個章程,如今吵吵嚷嚷的。二青他們,都是一幫子武將,跟文官不是一路人。我拿主意,不相宜。正好姐姐過來,明天早朝,先叫朝中一干人安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