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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不是外人,金玉珠寶宮裡不缺,大哥哥按例備禮就成。親不親近,也不在於這些壽禮。”林靖別有論斷。
林翊道,“那也不能太簡薄。咱們是太后的娘家人,豈能不給太后做臉。”又問林靖,“書念的如何了?”
“還成。”林靖反問,“夏先生沒跟大哥哥說麼?還是說,大哥哥沒問過夏先生我念書如何?”
林翊笑,“可只顯著你聰明了。問夏先生跟你自己說一樣麼。”
倒不是林靖念書不好,相反,就這麼七災八病的時不時耽擱功課,夏先生對林靖依舊是讚不絕口。夏先生相信,假以時日林靖絕對能成就他名師之路。林靖天資極好,一點就通,但有一樣,身體原因是其一,再者,林靖於四五書經並不大用心。
因林靖身體所限,林翊不敢給他安排太重的課業,每天上午一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還不能有課外作業。就這樣,林靖那一日千里的進度,也夠叫夏先生長見識的。夏先生都跟林翊明說了,依林靖的資質,日後考個進士那是手拿把攥,十拿九穩的。
林翊起初為林靖延師教導,不過是想著小孩子讀書明理,根本沒打算日後科舉啥的。夏先生對林靖評價如此之高,算是意外之喜了。林翊心裡很為弟弟驕傲,在他看來,林靖有這樣的資質,就不該浪費這難得的天分。
志存高遠。
林翊正欲藉機問問林靖日後的志向,鼓勵一下林靖啥的。可不知為啥,只要跟林靖說話,總能被這小子無限歪樓去。
未待林翊說起日後科舉仕途之事,林靖已道,“夏先生挺好,不過,他總是跟我講一些科舉的事,瞧著像是想讓我走科舉的意思。”
“有什麼不好,你三哥早中了秀才,今年秋天也要下場一試。”爵位再好,只有一個,有林家的大樹在,子弟依舊要各自奔前程。相對於林颯林端,林翊更看好林靖。
林靖興致缺缺,道,“我哪裡受得了去考功名,聽說考場裡頭可冷了,還沒飯吃。這不是要我命麼。”
林翊想到林靖的身體,道,“你現在還小,細心養著,待大些便無礙了。”
“那我也不想考功名。”林靖小聲道,“陛下的脾氣,大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大哥哥都是嫡子。大哥哥襲爵,我安享富貴便夠了。”
別看林靖年紀小,他早有打算,道,“以後,大哥給我捐個閒職,分家時多給我些銀子家業也就是了。我也不大想做官。”
“那你想做什麼?”
林靖眼睛晶晶亮,“我想有空各地去瞧瞧,秀麗河川、風土人情,也開闊眼界。”
這叫什麼話,林翊道,“先把正經書念好了再說。”昭德帝在的時候,或許輪不到他們兄弟再顯眼,林靖畢竟年紀小,依林靖的才幹,誰說的准以後呢。
林靖懶懶應下,隨口道,“要我說,今秋三哥也不必下場。想要前程,直接捐個官就是了。”林靖豎起根細細的手指,指了指上面,道,“也不僅是為了上頭的忌諱。咱家本是世族,世族子弟謀出身,有世族的規矩。何必要跟寒門子弟擠那根獨木橋,擠贏了,不過六七品芝麻官的苦熬。若是擠輸了,更沒面子。”
想到兩個庶弟的脾性,林翊道,“老三願意試,便讓他試一試,沒什麼不好。”如今兄弟尚未娶親,故此未分家。待日後分家,幾個弟弟便是旁支,便是自科舉出身,也無妨。
說也奇怪,林翊身為長兄,看著林颯林端長大,自幼在一處,即使有嫡庶之別,到底是相處十幾年的兄弟,結果林翊硬是覺著不如林靖相處沒幾天的弟弟親近。
譬如,林靖回家其實日子尚短,不知挨了林翊多少罵。這當中多是因林靖膽大包天,不過,林翊罵林靖,真沒啥心理壓力。可,對林颯林端,別說訓斥,稍重的話林翊都會斟酌之後再說。對著林靖,林翊完全沒這樣的顧慮,即便說重了,林翊也不覺著會怎麼著。當然,林靖根本不是吃虧的性子,他沒理尚且能攪出三分,你想給他委屈受,那是做夢!
便是林翊也於心下嘆息,他身為長兄,向來秉持一碗水端平的原則,對弟弟們皆是盡心照料。如今,林翊卻覺著,人心可能本就是偏的,不然,為何他一見林靖就喜歡,他對林靖,有著天性中的親近。
與林靖說了會兒話,林翊在林靖的強烈要求下,在屋內沒有第三人的前提下,又給他騎了回脖子,因為林靖堅持說:如果大哥哥肯哄著他,哄得他高興了,他心情好,病就好的快。
這樣的歪理,林靖素來是一套一套的,林翊實在受不了他沒完沒了的各種歪纏,便勉強應了。哄得林靖眉開眼笑,林翊又同他一道用了晚飯,方回了自己的院子。
便是越氏也與林靖親近的很,給太后娘娘的禮單,越氏還著重問了林靖的意見。林靖與林太后在一起幾年,他又是個機伶人,自然知曉林太后的喜好。
林翊越氏對林靖這樣的寵愛周全,也不是沒人眼紅。譬如林颯林萍的生母周老姨娘,看在眼裡瞧在心裡,一雙猶帶著幾分水氣的大杏眼恨不能燎出火星來,咬碎銀牙,與前來看望她的兒女絮叨報怨道,“可見是嫡親的兄弟了,人還沒來的時候,內務府親來收拾房屋,那銀子就花的淌水了去!這才住了幾日,又是小廚房又是請名師,吃穿用度別說你們,便是老太爺在世時都沒這樣做耗的!雖說嫡庶有別,也別忒偏了心腸,壞了良心!先時沒爵位時,還做個兄友弟恭的相兒,如今有官有爵的,竟是臉面都不要了!只肯緊著自己一母同胞的了!只是到底想想,我雖是奴才出身,你們到底都是老公爺的子孫,身體裡都流的林家的血!”
林颯連忙勸道,“姨娘這是說哪裡的話,大哥大嫂對咱們,哪一樣不好了。四弟年紀小,身子單弱,自然要著緊些,怎么姨娘倒不明白這個理了?姨娘說些沒見識的話,我聽倒罷了,若是叫兄嫂聽到,豈不寒心?”昔日林老公爺因為自己有個坑爹的兄弟——林二太爺,故此對子孫的教育十分上心,生怕再出個坑爹貨。兒子年滿六歲便移出內宅,由家裡爺們兒教養,便是怕女人沒見識,耽誤了孩子不說,反過來,還能坑爹。
相較之下,林老公爺對女兒就不大經心了,因為在林老公爺的心裡,閨女是外人,沒啥大不了。林萍見識心性遠不比其兄林颯,摸著腕間剔透水潤的玉鐲,撇一撇唇角,道,“聽到就聽到,若是他們行事公允,姨娘難道是那不講理的。我是二哥的親妹妹,姨娘是二哥的親姨娘,二哥可真是的,不偏著我們,倒偏著外人。”
林颯冷聲訓道,“放肆!哪個是外人?大哥是外人?還是大嫂是外人?”林颯冷了臉,林萍年紀小,還是有幾分懼怕的,再撇下嘴,不說話了。周老姨娘忙道,“你這孩子,有氣怎麼倒衝著你妹妹撒。”
“我氣什麼?”林颯反問,“我倒想問問,姨娘這樣處處挑撥我們兄弟姐妹的失和,倒是有姨娘什麼好處不成?”